第60章 第60章(2 / 2)

魔主的白月光 上黎 11033 字 6個月前

褚毅抬起頭,看見兩列快馬從遠遠前方儘頭衝來,馬蹄驚起滾滾煙塵。

他不由皺眉,今日帝後大婚,長街兩邊戒嚴,決不許有人占道,怎還會有人公然縱馬疾馳。

那兩列快馬衝到跟前,玄黑金紋的甲胄倒映出陽光,褚毅眼神一凝。

這些人竟是神策軍近衛。

“統領!”那人疾馳而來,竟來不及勒馬,生生從馬背翻下,擦血的手掌高高奉上一卷細繩拴著的密信:“陛下有命,請統領閱後即焚,不得有第二人見。”

褚毅拿過信,扯開細繩,薄薄的宣紙寫著細小的黑字。

褚毅看清內容,瞳孔驟然收縮。

儀仗如雲綿延幾裡,騎在駿馬上的少年碧眼深瞳,容貌俊美妖異,靠在後程隊伍外圍護送著儀仗前行。

“碧少爺!”

頗尖的女聲從不遠處看熱鬨的百姓隊伍中響起,一個宮裝打扮的年輕女子撲出來,高聲喊:“碧少爺!奴婢有要事稟告!”

蔚碧低下頭,冷漠的目光落在翠倩身上,縱然十萬火急,翠倩心裡也忍不住生出羞意。

她忍不住抬頭,但當對上那雙冰冷甚至泛著殺意的碧綠眼瞳時,臉瞬間就白了。

“碧、碧少爺…”翠倩才想起自己此來的目的,她連忙顫聲說:“奴婢,有事向、向秋秋小姐稟告。”

蔚碧冷冷看她一會兒,忽而冷笑:“她倒是聰明。”

翠倩心倏然旋起,哀求說:“少爺…”

蔚碧抬起頭,看著天空,看著那座已經不算遙遠的宮城。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抬起手,身邊的侍衛們有些猶豫:“都尉,儀仗途中,循禮不準任何人進——”

“讓她進去。”蔚碧冷冷說:“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侍衛們麵麵相覷,到底低下頭,勒馬讓出一條小路。

翠倩眼中爆出狂喜。

“謝謝碧少爺!謝謝碧少爺!”

翠倩喜極而泣:“小姐的後半生全指望您了!小姐會一輩子感激您!”說著便急匆匆跑進去。

蔚碧並不言語,他冷眼看著翠倩的背影衝向前麵的車架,高而瘦的俊美少年高坐在馬上,神情漸漸變成一種近乎冷漠的平淡。

越秋秋搖搖晃晃坐在馬車裡。

帝後大婚,前路未卜,她不忍心朝朝一個人進宮,就沒回家去,她和朝朝商量好,跟著儀仗一起進宮去住段時間,等到新帝把婷姐姐放出來把這件事解決才出來。

秋秋覺得還是現在這樣好。

朝朝和新帝本就是一對,十幾年的未婚夫妻,就應該成親,應該在一起;秦王死了,婷姐姐傷心,但這也沒辦法,皇位之爭不都這樣,你殺我我殺你,沒有隻準秦王殺彆人不準彆人把他拉下馬的道理,反正婷姐姐當時就是被迫嫁給他,這下終於能出宮了,能回家好好祭拜一次蒼穆叔父了。

而且朝朝還說要讓新帝封婷姐姐做長公主,到時候婷姐姐做了長公主,正好可以和霍大哥重續舊緣,又有尊榮又能和喜歡的人成親,簡直再好不過。

涼王死了,秦王死了,蒼穆叔父和寒將軍鄧家那麼多無辜將士的英靈終於在地下能安息了。

爹爹這下肯定能高興起來了,如果大伯知道,病說不定都會好起來!

秋秋這麼想著,越想越高興。

一大早起來就忙活,也沒吃飯,秋秋感覺肚子有點餓,她揉了揉肚子,拿起旁邊架子上的糕點,正要咬下去,就聽旁邊簾子外傳來壓低倉惶的女聲:“秋秋小姐!”

秋秋突然聽著有點熟悉的聲音,愣了一下,下意識掀起簾子,隨即瞪大眼睛:“翠倩!真是你!你怎麼來了?”

她正想繼續問婷姐姐怎麼樣,就見翠倩一下大哭起來。

“秋秋小姐!”

翠倩哭道:“您快回來吧!咱們府上出大事了!!”

·

朝朝坐在車架裡。

婚衣很沉,皇後規格的嫁衣要比她自己繡的那身繁複厚重許多許多,沉甸甸壓在她身上。

鳳冠很好看,但同樣很沉,戴久了壓得脖頸疼起來,朝朝吐出口氣,努力抬起腦袋往四周張望。

寬敞的車架裡,華美的帷帳重重疊落,密不透風,朝朝怔怔看著,恍惚竟覺得這車架變成一個巨大的金紅牢籠,將她封死在這裡麵。

……在亂七八糟想什麼。

朝朝拍了拍自己的臉蛋,托起腮,在心裡默默重複一會兒見到褚無咎該說什麼。

她已經決定好了,要對他服軟一點,反正她就從來沒怎麼硬氣過,她沒有本事,她沒出息,她就多哄著他點,哄他把婷姐姐放出來,封長公主,然後哄他把肅大哥放出來,再然後哄他把她也放回家去住幾天,她已經好久沒回家了,再再然後……

朝朝托著腮,想著想著,終於還是忍不住,心裡漫開一點點高興。

其實她還是高興的。

能嫁給他,她還是高興的。

她托著腮,在這個沒人看見的隻有自己放任少女心事的地方,終於還是悄悄地,悄悄彎起了一點眼睛。

然後,她聽見了哭聲。

細細的風透過帷帳,吹進來。

“朝朝…”

“朝朝……”

“朝朝——”秋秋哭著往前跑,跑過長長的儀仗和無數車馬,有人來攔,她奮力掙紮,趔趄著撲倒,嚎啕大哭:“大伯沒了!”

“他們把大伯逼死了!”秋秋趴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聽見了嗎!朝朝!朝朝!!”

“大伯——”

滿腔深烈恨意幾乎噴薄而出,她用儘全身力氣,聲嘶力竭地尖喊:“——大伯被他們逼死了!!”

……

朝朝坐在車架裡。

她安靜地,怔怔看著前麵。

突然,淚水毫無征兆地流下來,爬滿了整張臉。

她掀起車簾,毫不猶豫跳出去。

浩大的鹵簿儀仗,成千上萬雙眼睛眼看著年輕的新後跳下來,她金紅的嫁衣翻飛,頭頂的鳳冠迎著夕陽而熠熠發光。

她落在地上,像撲進荊棘叢的雀鳥,紅得漫出渾身的血。

她扯過鳳輿車前的韁繩,奪過一匹馬,翻身上去。

“皇後娘娘!”

無數人阻攔她,無數人喊著她,無數禁軍將士試圖擋住她,朝朝抓過韁繩,調轉馬頭,毫不猶豫地往前跑。

她嫁衣那麼紅,她的馬那麼快,當任何人都對上她的眼睛,都會被她眼中仿佛活生生燃燒的火焰刺傷。

沒人敢強行攔下這樣幾乎發瘋的皇後。

於是她跑出了儀仗,她縱著馬,衝行在空無一人的長街。

長街兩道,到處是鮮豔的大紅,是熱烈繁榮的喜色,隻有她騎著馬,發瘋一樣地往前跑。

爹…

淚水被風吹得模糊她視線,她忽而嗚咽。

爹,您等等我呀。

朝朝,這就回家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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