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回到列車上的時候, 楊明德已經等在那了，模樣狼狽，他腦門上頭發本來就不多，被汗水粘在一起更顯得稀疏, 身上那件襯衫也沾著不少灰塵和血。
孔翹死的時候恰好是遊戲結束的時間, 那個淘汰名額自然也被她占了過去。
見到他們，楊明德的臉色有些怪異, “你們都沒事？你們遇到了些什麼？吃了東西嗎？有沒有碰到其他的人？”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拋出來。
蔣唯一雖然對他印象不太好, 但好歹也是一起經曆過兩站的人，有那麼點同病相憐的感覺，張了張嘴打算回答，卻被蘇漾搶先一步，“我以為你會更關心陳武和孔翹。”
蘇漾又換了套衣服, 衛衣衛褲, 褲腿是鬆緊的, 兩條長腿看起來十分纖細, 但沒有誰會去懷疑她身體裡蘊藏的巨大能量。
最讓楊明德感到緊張和不安的還是對方那雙眼睛，冷淡，又透出點譏諷味道, 似乎已經看穿了一切，以至於他撒起慌來也磕磕絆絆的, “呃，我、我們後來走散了，我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 你們沒碰到過他們嗎？”
蘇漾沒說話，繼續盯著他看。
林陽本來跟楊明德坐在同一側，發現蘇漾眼神不對，默默起身挪了個位置，眼神裡也流露出戒備神色。
比起不怎麼熟的人，他當然選擇相信自己有好感的學姐，尤其對方不久之前還救了他一命，雖然在這裡遇到耿學長有點不可思議。
氣氛陷入凝滯，楊明德雖然忐忑，但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第二站過去就剩下五個人，其餘的顯然都站在蘇漾那邊，他一個人再厲害，也打不過，再想到這群人身上乾乾淨淨，上來的時候表情也十分輕鬆的模樣，對蘇漾就更加忌憚了。
蔣唯一忍不住貼過去問，“怎麼了大佬？”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車廂就這麼大的空間，也沒辦法做到完全避開楊明德。
對方放在膝蓋的手下意識收緊，褲兜那裡鼓起一團，顯然放著什麼東西。
蘇漾視線掠過，輕飄飄道，“沒什麼，我見到孔翹和陳武了，不過兩個人都已經死了，屍體隻剩下半截。”
這是對楊明德說的。
中年男人迅速鬆了口氣，握緊的五指也跟著放開，掩飾般搭在褲兜處，麵上卻做出悲傷表情，“唉，我也猜到陳哥他們肯定凶多吉少了，畢竟現在都還沒上車，沒想到…早知道我就不跟他們分開走了。”
跟著又歎了口氣，抬手遮住麵頰，像是在壓抑心內的悲傷。
蘇漾懶得看他演戲，翻出手機開始玩俄羅斯方塊。
聞梅跟蔣唯一一左一右挨著她，都沒說話，楊明德什麼德性他們很清楚，見風使舵，貪生怕死的小人，說不定陳武和孔翹就是被他害的。
林陽倒是好脾氣地安慰了一句，“你彆難過了，陳哥他們也是運氣不好，不能怪你。”
楊明德見好就收，他本來也沒指望蘇漾會相信，隻要對方不拆穿他都好。
滋啦滋啦的電流聲響起，跟著是熟悉的女童聲音，“一，二，三…”對方慢吞吞數完，音調一下子拔高，帶點小小的不開心，“咦？竟然隻剩五個人了啊，一下子死了這麼多，我還以為你們會像第一站那麼厲害呢，怎麼連陸鵬濤也死了，真可惜，我還想好好跟他玩一玩的，我特意給他準備了遊戲呢。”
如果說之前還隻是猜測，現在完全可以確定了。
這道聲音就是陸鵬濤在雨夜裡撞到，並且趁著天氣昏暗，周圍又沒有監控悄悄溜走，導致對方因為沒有得到及時治療而死亡的那個小女孩。
把手機屏幕往下一扣，蘇漾突然出聲，“我們也可以陪你玩啊，我最喜歡小孩子了。”
是啊，喜歡到把小孩當皮球拍。
旁邊的蔣唯一沒忍住，一口水全噴了出來，嗆得直咳嗽。
小女孩可疑地停頓了一下，裝作沒聽到，繼續說話，“第三站也是最後一站，大家如果能活著通關，列車會把你們送回出發的地方，以往的罪惡也一筆勾銷，而且永遠不會再被發現你殺了人喔，是不是很棒？”
蘇漾顯然不怎麼在乎這件事，繼續糾結前一個問題，“姐姐也特意給你準備了好玩的遊戲，拍皮球喜歡嗎？”
蔣唯一無比慶幸自己這次沒有在沒喝水，要不然隻怕又要被嗆到。
心內默念，其實你是手癢了，想把她當皮球拍吧。
小女孩重重哼了一聲，顯然對蘇漾有所忌憚，大概是被氣得狠了，不想再跟她說話，廣播聲隨即換成了電子音：“第三站將在兩小時後準時抵達，請乘客們稍作休息。”
滿打滿算加起來也就六個人，比起剛上車的時候淒涼了許多，地上的血跡差不多乾涸了，紫紅的顏色，混雜著黃白不明物體，像是在時時刻刻提醒他們，這個遊戲真的會死，更不像那些所謂的攻略遊戲，錯了還可以重來。
眾人心底都有些發寒，蘇漾倒是絲毫不受影響。
她唯一覺得不開心的就是沒辦法把耿樂帶走。
嘗試了好幾次，但始終被牌坊處的無形屏障禁錮在裡麵，像是為了警告他，最後那次屏障驟然亮起白光，指尖觸碰上去，一下變得焦黑，蘇漾是在最後十秒才上車的，遠遠看到耿樂的身影，那雙玻璃珠一樣的眼睛緊緊盯著她，裡麵溢滿悲傷和難過。
心情有些糟糕，以至於她臉色也變得極為冰冷，心底的破壞**蠢蠢欲動。
大抵是被拋棄得多了，早早地見識過人心險惡，蘇漾對所謂的善惡並沒有多大感覺，現實世界裡如果不是因為有薑果治愈她，很大可能已經放出了自己心底的那隻惡魔。
旁邊的蔣唯一下意識拉緊了領口。
心裡還納悶，怎麼溫度一下子降得這麼厲害，列車不是封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