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烤得鬆軟酥脆,搭配了好幾種不同的果醬。
沈家瑞和便宜弟弟說著話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蘇漾已經吃得差不多，往包裡放了盒酸奶,剛要起身離開，就被沈家瑞叫住了。
“棠棠,我今天開車送你們過去,再坐下吃點，不用著急。”
平常都是司機送沈棠去學校,哪怕陸琪剛過世,沈棠迫切需要家人陪伴的時候沈家瑞也是先把心思放在工作上，連禮物都很少送,去年,前年的生日禮物還是秘書挑選的,去年一瓶香水,今年是房間裡那個巨大的抱抱熊，完全沒新意,也沒經過他的手。
很諷刺不是嗎？
蘇漾一轉身,又坐了下來,凳子拖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父親今天怎麼不忙了？公司應該很多事吧,還有時間送我？”
要說語氣有多刻薄其實也不見得,但蘇漾表情越是平靜，沈家瑞越覺得她像陸琪，心裡忍不住發慌，為了掩飾這種慌亂,他隻能擺出副家長的氣勢，提高音量道，“你弟弟今天第一天去學校，肯定很多地方不習慣，你多照顧照顧他。”
沈棠上的是全市最好的私立學校帝瀾。
剛進校就擠下了原本的學生會主席，不可否認這裡麵有家世原因，但她本人也很優秀，辯論比賽和演講比賽的種子選手，各類金牌獎杯更是拿到手軟，在師生中人氣極高，暗戀明戀她的男生不少，崇拜她的女生也多。
她如果想照顧誰，還真的很容易。
沈家瑞顯然也是知道這點，所以才在這時候特意把蘇漾留下來，讓她照顧沈憫。
該怎麼說呢，沈家瑞真的是個很矛盾的人。
一麵覺得女孩兒不該太出眾，一麵又為沈棠取得的那些榮譽沾沾自喜，覺得自己臉上有光。
很多合作夥伴的小孩都在帝瀾讀書，年級比沈棠低的，或者跟她一樣讀初三的都覺得這位大小姐很厲害，回去以後跟父母說也是用崇拜的語氣，跟看偶像一樣，就連高中部的私底下說起她也覺得十分慶幸，還好沈棠沒跳級，要不然就該他們有壓力了。
托沈棠的福，很多生意夥伴一聽沈棠是他女兒，二話不說就把合同簽了，能教導出這麼優秀的女兒，當父親的肯定也不差，至少是值得信任的。
蘇漾卻隻感到好笑。
沈家瑞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她不給對方使絆子都算好的了，換作原來那個沈棠，還真有可能讓帝瀾的學生一起孤立沈憫，畢竟她是真的很討厭沈憫。
但仔細想想，要說錯其實也隻是沈家瑞和他那個初戀情人的錯，一個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另一個明知道沈家瑞已經結婚還跟蒼蠅似的往上撲。
沈憫有什麼錯？錯在流著沈家瑞一半的血，錯在攤上那麼一個媽，沒記錯的話，沈家瑞不告而彆，女方那邊又給她說了門親，都到結婚的日子了她自己跑了。
彆說什麼真愛，這兩個人如果真的是真愛，沈家瑞就不會跑來陸家當上門女婿，他那個初戀情人也不會心安理得接受沈家瑞送的那些名牌包包和首飾。
光有愛情就飽了，哪裡還需要物質，說到底還是掙脫不了世俗的束縛。
既想要權勢錢財，又想落一個好名聲，世界上哪有這樣兩全其美的事，做了就不要怕彆人說，難道不是嗎？
把書包平放在腿上，又拿了片麵包塗抹果醬。
沈家瑞以為她聽進去了，轉頭催促起沈憫，“快吃，吃完我送你們去學校。”說著，把火腿三明治朝他那邊推，裡麵夾著午餐肉和雞蛋，看起來就膩人得很。
連蘇漾都注意到了沈憫下巴那裡新冒出來的兩個痘，沈家瑞這個想當慈父的卻一點沒在意，還給人遞火腿三明治，也是有點可笑。
“多吃點，你太瘦了。”話音還沒落，盤子就被蘇漾拿了過去，沈家瑞忍不住皺眉，“棠棠，你做什麼？”
“我也想吃三明治，那邊不是有粥嗎？一樣可以吃，反正他什麼都能吃。”罐子裡盛著海鮮粥，裡麵加了蝦肉和紫菜，聞起來就香氣撲鼻，最重要的是適合清火排毒。
沈憫隱約感覺這個很討厭他的姐姐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但又說不出到底哪裡不一樣，畢竟對方依舊在找他的茬。
立刻便有傭人過來幫忙舀好粥，遞到沈憫麵前。
沈家瑞倒也沒說什麼，指望沈棠一下子接受沈憫這個弟弟當然是不可能的，何況就像她說的，粥也能填飽肚子，沒什麼差彆。
“小憫，你的年紀念初三正合適，先去上幾天課試試看，實在跟不上再降級，棠棠，你以前的課本還在嗎？借給你弟弟看看，平時有空也多幫他補習一下。”
“沒空。”蘇漾拒絕得毫不留情，“每天學生會都夠我忙的，哪有時間管他。”
沈家瑞頓時沒話說了。
帝瀾的學生會跟其他學校不同，擁有很大的權利和人氣，這麼說吧，裡麵的成員都是精挑細選，層層考驗篩選出來的，學生會主席更是要通過全體學生投票選舉，三個月試用期，不合格就讓位，沈棠能穩坐會長位置，可見她是真的很優秀，要知道以前會長都是由高中部的學長和學姐擔任，也是到她這兒，才落到初中部頭上。
沈家瑞有聽生意上的合作夥伴提過帝瀾學生會，嘴裡說隻是小孩子之間打打鬨鬨，上不得台麵，其實很在意這件事，或者說這個位置，想想沈棠如果真因為給沈憫補課耽誤了學生會的事情，自己還不如給沈憫請個家教。
完全沒考慮過沈棠這會讀初三，哪來的時間給彆人補課。
過了五分鐘，蘇漾起身站起來，“可以走了嗎？我快遲到了。”
少年剛放下碗，下意識看了眼。
對方穿著帝瀾統一定製的校服，白襯衫，下擺紮進茶色短裙裡，外套也是茶色的，胸口位置除開縫上去的銘牌，還有個造型彆致的銀白徽章。
他之前有做過功課，這徽章隻有學生會成員才有資格佩戴。
普通成員和部級乾部都用星星來表示，剛入會的一顆星，外麵包裹著橄欖葉和代表帝瀾校訓的山茶花，副部長兩顆星，部長三顆星，副會長和秘書四顆星，隻有會長的才是月亮，畢竟星星總要圍繞著月亮，有個成語叫眾星拱月，群星之中最耀眼，最璀璨的無疑是月亮，而沈棠，就是學生會，或者說帝瀾最出色的那個。
沈憫來之前抱了很大期待，畢竟所有人對沈棠的評價都很高，漂亮，聰明，學習好…幾乎能想到的一切誇讚的話都可以用在她頭上，等真正見了才發現，沈棠其實也就是個普通女孩子，會發脾氣，會惡作劇，甚至還有點驕縱任性。
既覺得失望，又在預料之中，同齡人裡麵沈棠當然很優秀，可惜放在他麵前就太天真，也太好騙了，到底是被寵壞了的小公主。
沈棠沒拿自己當弟弟，正好他也不想要什麼姐姐，兩個人目的相同，他是不介意添把火，稍微推動下的，但從昨晚開始，沈棠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
好比現在。
沈憫甚至有種錯覺，對方是特意等他吃完才出聲催促的，要不然時機怎麼把握得剛剛好，而且沈棠明明能自己先走，根本不需要坐下來等待，沈家不至於連個司機都沒有，按照她對自己的排斥程度壓根不可能忍受兩人同處一個車廂才對，但要說沈棠態度有所軟化，似乎又不見得，故意搶走三明治，拒絕給自己補課，說話還跟之前一樣毒舌，臉上表情也透著高傲。
剛才對視了一眼，那雙眼睛裡寫滿冷漠，就好像完全拿他當透明人，半點不在意，這倒是個很顯著的變化，畢竟沈棠以前看他的眼神都是充滿厭惡和憎恨的。
本來已經消退的好奇心又重新萌生，沈憫眼神暗了暗，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收緊，指甲掐進肉裡，刺痛感讓他覺得格外興奮。
他可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個好孩子。
沈家地下車庫裡有好幾輛車，平時司機都開勞斯萊斯或者賓利去送沈棠，沈家瑞自己把那輛帕加尼開走，今天繞路，將兩人送到學校，因為路上堵車的緣故，遲到了十來分鐘，校門口已經沒什麼人。
帝瀾實行操行分製，管得很嚴，遲到曠課早退都是要被扣分的，當然也有加分，大型競賽拿了獎，擔任班委或者學生會乾部，這也是為什麼大家擠破腦袋也想往裡鑽。
看到有人過來，門口帶著袖標的風紀委員條件反射拿出本子，低頭，準備往上寫名字，“哪個班的？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