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沈家瑞來說,生意永遠比子女重要, 以前就發生過類似的事, 吃飯吃到一半扔下沈棠自己走掉, 所以在收到他信息, 說晚上才回來的時候,蘇漾絲毫沒感到奇怪。
打電話叫了個精油按摩。
推拿師半小時後上門,是個三十來歲的姐姐,但光看那雙手, 說是少女也不為過,細嫩白皙,一點老繭都沒有。
這家酒店出名的除了地理位置, 還有spa,女客人裡麵,三分之二都是衝著這項服務來的, 就為了享受下他們家精油有多神奇。
蘇漾從五支試管模樣的瓶子裡選了貼有花的那個,大馬士革精油,上千朵才能提煉出那麼一滴, 珍貴程度可見一斑。
塞子剛□□,濃鬱的香味便在房間裡彌漫開去, 甜而不膩, 讓人感覺置身於花海中。
推拿師手法嫻熟,情商也高,就連搭話都很有技巧,不冷場, 也不會惹人厭煩,隻挑著有意思的話題聊。
老實說,她做了這麼久,之前還有幸給明星服務過,女藝人平時做得最多的就是各種保養,臉上塗抹的東西更是價值上萬,跟普通人比起來皮膚狀態的確要好很多,但一些小瑕疵還是難免的,哪像這回這個,就連近看都無可挑剔,現在年紀還小,等到以後,不知道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如果自己是男的,為了討好她,肯定也會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這念頭猛然冒出來,她隻覺得奇怪,趕緊清空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專注地將精油推開,突然注意到,對方肩胛骨也生得極其漂亮,像展開的蝴蝶翅膀,腰部線條流暢,很細,真正的一隻手就可以握住…
直到推門出去,推拿師還有些恍惚,索性自己安慰自己,肯定是精油的味道太濃了。
“姐姐,要出去走走嗎?”
蘇漾正在客廳裡倒牛奶,扭頭就看見站在門口的沈憫。
發絲細軟,笑容羞澀又靦腆。
但更讓她在意的其實是身高,剛來沈家的時候還隻有一米六七左右,現在已經快要比自己高出半個頭了,黑色休閒褲,米白衛衣,單看外表,確實就像學校裡流傳的那樣,很容易讓女孩子產生好感,當然,騙騙小女生可以,想騙她就差了點火候。
如果不是因為沈憫長得太好看,不像壞人,推拿師可能已經把自己手裡的東西砸過去了,但對方剛才突然從背後伸手,還是把她嚇了一跳。
等緩過來,試探性喊了聲沈小姐,“需不需要…”
眼睛看向沈憫,言外之意就是蘇漾如果開口,她可以馬上打電話找人上來處理。
不過剛才好像叫的姐姐,所以說他們其實是姐弟關係嗎?但為什麼長得一點都不像,而且姐姐冷冰冰的,弟弟又很熱情。
還在糾結,就聽見對方開口,“沒事,我們認識。”
客人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再多管閒事,最後映入眼簾的是那個穿白色衛衣的男孩走進掛有7032門牌的房間。
心裡突然有種猜測,會不會是對鬨彆扭的情侶?現在不就流行什麼哥哥姐姐的稱呼嗎?也不一定是親姐弟。
沈憫其實聽到了隔壁敲門的聲音,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加上聽到按摩師收拾東西,這才等在門外。
房間裡還有股香,尤其蘇漾身上,離得越近,氣味就越濃。
跟平時的風格其實有些違和,畢竟提起沈棠,最容易讓人聯想到的就是冰和雪,共同點便是冷,而,熱烈,充滿激情,當然,莖上的刺也很鋒利,這樣一想,似乎又不是很奇怪了。
牛奶被倒進磨砂玻璃杯裡,在燈光下折射出絢麗的彩色,蘇漾晃了晃杯子,喝了兩口,問,“你漏了東西?”
沈憫的注意力還放在她嘴邊那圈奶漬上,心說要是帝瀾的男生看到這一幕,隻怕會立刻瘋狂,然後就見對方抽了張紙,迅速擦拭乾淨,又恢複成高嶺之花的樣子。
太可惜了。
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冒出這樣的感歎。
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搖頭,“我聽爸爸說你去年生日就想來這裡了。”
蘇漾把牛奶喝乾淨,杯子往茶幾上一放,剛好打斷他後麵想說的話,冷笑了一聲,抱著胳膊看他,“你是不是覺得很得意?我的生日願望都沒能滿足,你一提議沈家瑞立馬就點頭了。”
對方眼神冰冷,表情也透出譏諷。
沈憫其實不太喜歡她露出這樣的表情,至少彆對著自己,額前發絲垂下來,剛好遮住他眼底的晦暗神色,等抬起頭來又恢複成一貫的樣子,語氣很輕,“姐姐你誤會了,我沒有這麼想過。”
“出去。”
這話可以說很不客氣,沈憫有些意外,他很小的時候就懂得利用自己已有的,比如樣貌來獲得阿姨叔叔一輩的喜歡,那些小女生更好糊弄,隻要對她們笑一笑就滿臉暈紅,興奮得找不著北,嘰嘰喳喳的樣子跟麻雀一樣惹人煩,唯一碰壁的就是在沈棠身上,也可以理解,畢竟自己腦袋上還明晃晃頂著私生子的身份。
有那麼一瞬,沈憫突然開始厭惡這個身份。
為什麼?
明明是可以把自己從泥沼中解脫出來的好機會,不必過上像以前那樣任人欺淩,誰都可以踩上一腳的生活,最後甚至因著姣好皮相淪為圈子裡的玩物,受儘屈辱。
那時候的沈棠是什麼樣子的?擁有完美的家世,女人們羨慕的未婚夫,高高在上,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不入流的玩意兒,更像必經路上莫名出現了一袋垃圾,肮臟惡臭。
沈憫到現在還清楚記得她當初的那句話,“你們怎麼把這種東西帶到宴會上來,也不怕弄臟了地板。”
最後殺死自己的是沈棠那個未婚夫,男人原本看上了他,想弄到手裡玩玩,膩了再扔開,消息不知道怎麼傳到沈棠耳朵裡,大小姐跑來捉/奸,那人也狠得下手,為了證明真心直接一槍崩了他。
再睜開眼睛,沈憫發現自己回到了剛出生的時候,生下他的女人滿臉厭惡,他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存在。
太奇怪了,應該死了才對,為什麼還會有以前的記憶?清楚地記得自己是怎麼頂著沈家瑞私生子的身份接到沈家,兩個月以後新的親子鑒定出來,他被趕出沈家,噩夢也隨之開始。
但這次不一樣了,已經在地獄裡走過一遭,又重新回到人間,怎麼可能還是之前的那個小可憐。
親子鑒定換了份更逼真的,最專業的醫生也找不出絲毫問題,知道真相,後來找上門要挾沈家瑞的賭鬼被悄無聲息處理掉了,再加上那個女人的死,這件事,除非他自己開口,否則絕對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沈憫很清楚,大腦裡的那道聲音其實就是另一個自己,一個充滿毀滅欲的人格,可以在他狠不下心的時候冒出來,幫他達成目的,但也正是因為這個聲音,他經常感到心神不寧,精神紊亂,說到怪物,自己難道不比裴燃更像怪物?
所以說,為什麼要去在意裴燃,隻看著自己一個人不好嗎?
少年垂著腦袋,坐在對麵沙發上,看起來像是十分沮喪的模樣,蘇漾卻注意到他的手,指尖用力,隻可能有兩個原因,一個是緊張忐忑,另一個,也是她比較偏向的理由,對方有某些特殊的病症,要靠著疼痛來保持清醒,或者說理智。
“十分鐘,我換衣服。”
沈憫這才注意到她身上還穿著酒店提供的睡袍,領口開了些,露出點睡裙的邊,珍珠白,頸項修長,金色的鏈子靜靜躺在鎖骨,襯得皮膚更加白皙,走神了一瞬,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臥室門已經關上了。
說要十分鐘,其實隻用了七分鐘。
蛋糕裙,棗紅針織花朵上衣,胸前是鬆緊設計,露出一小段雪白腰肢,頭發披散在後背,整個人顯得十分清爽靚麗,之前沒看清的墜子其實是顆透明桃心,晶瑩剔透,燈光下呈現出彩色,像是裡麵有東西在流動。
對方視線掃過來,似乎有些意外他沒出去,皺了皺眉,也沒說什麼,徑直走到玄關處穿鞋。
果然挑了那雙白色的,乍一看很普通,但仔細觀察會發現處處都藏著小心思,比如搭扣,是愛心的形狀,垂下一長一短兩根鏈條,走動起來,流蘇也跟著擺動,讓人視線下意識地追隨。
蘇漾還在房間裡沒出來的時候沈憫就已經注意到了這雙鞋,腦海裡也想象過她穿上的樣子,最好再配條裙子…
幾內亞國土麵積很小,還不如國內的一些地級市,人口也並不多,大部分都是移民,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六十天都是晴天,溫度也維持在人體最舒適的二十六度,可以說是最適合旅遊散心的地方,被稱為度假天堂,也是富商闊少在外麵養的那些小情人很愛打卡的聖地,畢竟隨手拍出來的一張照片都可以不加濾鏡直接po到微博上,還能引來許多點讚和評論。
酒店附近就有個沙灘,隻對登記入住的客人開放,這會因為快飯點了,遊客並不多,最惹眼的莫過於秋千那裡圍著的一群人。
穿花襯衫,沙灘褲,看起來頂多二十來歲的青年顯然是裡麵的頭,女孩子們都拚命往他身邊擠,蘇漾大致掃了眼,清純的有,性感的也有,各有各的特色和優勢,唯一的共同點大概就是不敢跟貼他太近。
這就很有意思了。
明明是花花公子的作派,身邊美女也不少,但似乎一個都不喜歡。
有個短發圓臉,身材很好的女孩子給他遞酒,青年壓根沒理會,就讓她那麼舉著,對方臉上的笑慢慢僵住,又過了好幾秒,才有另一個夾克男站出來解圍,把杯子接過去,一飲而儘,其他美女在圓臉姑娘搶到機會的時候還又嫉又恨,這會又都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好像很樂意看她碰一鼻子灰,果然是塑料姐妹。
蘇漾視線停留的時間一長,沈憫自然也注意到了。
哪怕戴著墨鏡,隻露出半張臉,他照樣能輕鬆地叫出名字,因為這個人跟自己的關係太深太複雜了,忘?怎麼可能忘呢?做夢也想遇到,然後撕碎了,一塊塊吞進肚子裡。
當然,現在還不到時候。
要設計好結局才是最完美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