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弟弟嗎12(1 / 2)

這遊戲就很棒 淮色 12797 字 4個月前

過去的時候,沈憫手裡正捧著枚貝殼。

他其實早就來了,在鄭奕倫給蘇漾推秋千的時候,他甚至看到了鄭奕倫背過身,偷偷嗅聞手上殘留的香氣,眼睛裡的那種癡迷神色,很多人眼睛裡都出現過,比如宴川。

老實說,兩個月以前,沈憫其實並不太能理解沈棠的魅力。

美則美矣,但尖銳冷漠,像玫瑰花莖上的刺,一握上去就會被紮得鮮血淋漓,而且接觸下來才發現,她骨子裡也隻是個小女生,驕縱任性,甚至意外地有點蠢,羽翼未豐就敢跟沈家瑞對著乾,換成自己,沈憫想,他大概會假裝乖順,再偷偷將權力攬到手裡。

經曆過那樣不堪的一世,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權和錢意味著什麼。

隻要有這兩樣東西,輕輕鬆鬆就能踩在彆人頭頂,那人還要對你感激涕零。

社會從來都不公平,端看你是要做底下的那個還是願意當人上人,沈憫當然選擇後者,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還有什麼可害怕的,要怕也該彆人怕他。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是那天晚上的餐桌,還是送到七班來的新課桌,又或者是自己被擠兌中傷時恰好路過,空寂的生活裡突然多了道影子,以一種強勢,但並不會惹人討厭的架勢闖入,再牢牢紮根。

如果是前世,一開始被折磨詰難的時候,他確實渴望有人能來拯救自己,最好像太陽一樣耀眼,但時間一長,並沒有伸手,心理越發陰暗晦澀,到現在,沈憫已經不喜歡太陽了,甚至稱得上厭惡,討厭燈光,討厭過分明亮的環境,以至於…討厭人群中耀眼的存在。

沈棠就是這樣一個存在,人人誇讚,優秀異常,渾身上下都在發光,但也剛好是他最不喜歡的類型。

當然,隻是以前。

都已經觸碰過陽光的溫度了,為什麼還要拱手讓給彆人?

他也想擁有。

不,是一定要擁有。

誰敢搶就殺了誰。

斂去眼底異色,少年笑得既甜又乖巧,任誰也想不到他腦海裡正充斥著怎樣可怕的惡念。

“姐姐,我們現在回去嗎?”

蘇漾沒說話,先掃了他手裡的貝殼,雖然海邊有很多形狀和花紋差不多的,但她就是有種感覺,這應該是鄭奕倫撿起來送給她的那枚,說明什麼?說明這家夥早就來了,甚至很可能跟了自己和鄭奕倫一路。

沈憫注意到她視線,立刻張口解釋,“我看你放在旁邊,怕你走的時候忘記拿,就先幫你收起來了。”

這理由聽起來無可挑剔,如果力氣沒有大得快把貝殼捏碎就更有說服力了。

蘇漾伸手拿過來,果然看到右側已經出現了裂痕,還缺了一小塊,剛好旁邊就是垃圾桶,她直接把東西扔進去,沈憫眼睛裡的火苗一下子熄滅,變成另一種光,透著點愉悅,他的唇色很淡,在月光下接近透明,皮膚也是白的,黑發柔軟地包裹住耳際,白t恤,牛仔褲,簡簡單單的打扮,卻有種乾淨清爽的氣息,以至於說話都帶著股好聞的牛奶糖一樣的味道,“姐姐喜歡貝殼嗎?我過來的時候看到海灘上有很多。”

比你丟掉的那個更好看。

後麵那句話雖然沒說出口,蘇漾卻懂了,搖頭說,“不用了,我不喜歡。”

意思有點模糊,到底是不喜歡貝殼還是不喜歡送貝殼的鄭奕倫,沈憫捏了捏指尖,將心底的疑惑壓下去,反正不管哪一種,總歸是好的。

他對鄭奕倫感官極差,前世打自己主意,往酒裡下/藥,又當著沈棠的麵開/槍,直到現在,他都還清晰記得子彈從大腦皮層穿過的那種感覺,鄭奕倫不往自己麵前湊還好,至少可以多活幾年…

兩人並排走在海灘上,沈憫餘光注意到身後的鄭奕倫小跑幾步,似乎是想追上來,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又停住了,低著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沈家瑞有跟你提過嗎?”

沈憫花了兩秒時間才明白過來她問的是什麼,點了點頭,“有說到,還讓我多勸勸你。”

兩人下午一起遇到鄭奕倫,助理全都告訴了沈家瑞,他在蘇漾那碰了壁,隻能把主意打到沈憫身上,沈憫試探性提過,說鄭奕倫身邊圍繞著很多美女,似乎私生活有點混亂,沈家瑞半點不在乎,反正在他看來,蘇漾嫁過去就是鄭太太,外頭那些野花野草根本影響不到她的地位。

沈憫那時候忍了又忍,才沒有把手邊的刀叉插進他心臟。

他甚至慶幸,自己身體裡沒有流著沈家瑞一半的血。

太惡心,也太肮臟了。

蘇漾似乎是覺得好笑,輕哧一聲,眉眼籠上層冷色,“竟然讓你來勸我,看來他還活在夢裡。”

沈憫不太喜歡她這樣的說法,顯得兩個人之間關係疏離。

夜間的風有些涼,頭發也被吹亂了,蘇漾伸手把碎發撥到耳後,從沈憫那個角度,剛好能看到她白玉般的耳垂,漿果紅耳釘,小小一枚,血一樣點綴在上麵,有種奇異的魅力,對方靜靜盯著海麵看了會,突然扭頭望過來。

“你也看到了,他就是這樣的人,永遠隻顧自己眼前的利益,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回來。”

瞳孔裡的光明明滅滅,最後脆弱得像要變成泡沫消失掉。

沈憫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蘇漾,其他人肯定也沒看到過,她是沈家大小姐,更是帝瀾的明珠,高傲兩個字幾乎刻進了骨子裡,從來都是站在最頂端的,學習第一,競賽第一,連追求者也是最多最優質的,可現在,沈憫發現,她也會難過,她也會沮喪。

就像突然推開了一扇門,發現了一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心臟瘋狂跳動,喜悅和異樣的激動一點點盈滿胸腔。

沈憫咬了咬舌尖,血珠沿著喉管滑下去,腥甜的味道充斥在嘴裡,但這樣一來,他臉色也更蒼白了,看著像大病初愈的模樣。

蘇漾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皺了皺眉,“回去吧。”

這時候的她已經看不出剛才的脆弱模樣。

沈憫心底有點小小的可惜,腳邊正好躺了枚貝殼,深褐色斑點,潛意識裡覺得對方應該會喜歡,沈憫蹲下身,把貝殼撿起來,撿到一半又覺得應該洗乾淨再給蘇漾。

大概是因為他很久都沒跟上去,走在前麵的人轉過身,冷聲道,“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回去了。”

放在三個月以前,沈憫絕對想象不出這樣的畫麵,沈棠會等他,而他願意替對方去做這樣幼稚的小事,指甲裡進了幾粒沙子,好在貝殼已經清洗乾淨,比鄭奕倫送的那枚好看不知道多少倍,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蘇漾大概是等得不耐煩了,沒再管他,沈憫起身,飛快地追上去。

“你在乾什麼?想不開要投海自儘嗎?”

對方頭發用發圈隨意地綁著,隻剩幾縷碎發拂過臉頰,輕飄飄掃他一眼,“我會遊泳,但我不會來救你。”

隻說後麵那句話可能還更有信服力,偏偏前麵又多出一句,還有,自己看起來就那麼脆弱嗎?淪落到自殺,沈憫忍不住失笑,嘴角輕微上揚,他平時總是笑著的,但笑意永遠不達眼底,眼珠跟玻璃球一樣,通透,又望不進任何東西,唯獨這次不同,裡麵多了個女生的身影。

兩人房間是挨著的,蘇漾先到,刷了卡要進去。

“等等。”沈憫突然叫住她,從口袋裡把東西拿出來,“這個給你。”

蘇漾沒說話,他也跟著看下去,一看就發現不對勁了,之前的月光很朦朧,眼下變成明亮的燈光,貝殼上磕磕巴巴的,斑點一塊大一塊小,還很不平整,沈憫自己都覺得挺難看,有些窘迫地想收回手,卻有人先一步拿走。

“是挺醜的,不過我收下了。”

前後兩句話,沈憫的心情就像坐了個過山車,先跌到低穀,然後又猛地躥上去,以至於那扇門已經關了很久,他都還盯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發呆。

如果不是因為沈憫長得太好看,這麼一直站在彆人門口不動,保潔阿姨可能已經把他當成癡漢了,過了會,還是沒忍住,走過去拍了拍沈憫的肩,問他是找人還是忘了帶房卡。

隔壁傳來關門聲,背抵著牆,連燈都還沒按開的蘇漾勾唇露出一個笑。

不管沈憫是不是“怪物”,至少這條線她已經刷了大半。

大概是被自己那句話刺激到了,蘇漾第二天並沒有看到鄭奕倫,快十一點的時候,沈家瑞接了個電話,表情一下子變得很複雜。

那張臉就跟調色盤一樣,色彩紛呈,蘇漾看得還挺有趣的。

“你昨晚都跟奕倫說了些什麼?他怎麼突然要去外公家。”

這次來幾內亞島本身就是為了把兩個年輕人湊到一塊,彼此熟悉,加深了解,鄭奕倫昨天下午還表現得對蘇漾很有好感,問了很多和她有關的問題,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有些什麼興趣愛好,雖然大部分沈家瑞都不太清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鄭奕倫應該不排斥這樁婚約,結果今天他再想把人叫出來,對方卻回答說訂了機票,馬上要走,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突然轉變態度,不用想都知道跟誰有關,畢竟晚上隻有他們兩個單獨相處過。

沒等她開口,沈家瑞又道,“沈棠,你能不能稍微懂事點,你知道我為了把那份合同簽下來付出了多少努力嗎?”

“不知道。”

沈家瑞被噎了一下,臉色變得更難看,在他又要說話之前,蘇漾先打斷道,“如果把自己女兒當作籌碼來換取合同,這樣也能稱作是努力的話,那我可能真的無法理解。”

她今天穿的是件珍珠白襯衫,頭發高高紮起,雖然身高上要比沈家瑞矮半個頭,氣場卻絲毫不輸,嘴唇輕抿著,眼神冷漠又譏諷。

以為孩子不懂事,家長在教訓她的圍觀群眾瞬間明白過來,看向沈家瑞的眼神帶了點不一樣的色彩。

大家族裡多的是這種事,但那些都是在背後,擺到明麵上來難免讓人笑話,長得人模人樣,沒想到也乾得出賣女求榮的事兒。

不知道誰小聲嘀咕了句,“攤上這種爹也是夠倒黴的。”

沈家瑞這人,最愛的就是麵子。

在還沒遇到陸琪以前,他隻是個普通的小職員,每天因為點瑣事被部長罵得狗血淋頭,有時候還要替同事背黑鍋,等後來發際,搖身一變成為沈總,甚至有人尊稱他沈先生,以前那些不堪的過往就成了禁忌和不可觸碰的傷口,偏偏傷口又被蘇漾親手扯開,沈家瑞隻覺得這女兒實在不孝,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當初跟陸琪一起死了才好。

他看著麵前這張臉,漂亮又冷漠,恍惚間像是陸琪活了過來。

沈家瑞骨子裡是有些怕陸琪的,對方太強勢,能力也強,可換成沈棠,他就不怕了,流著自己一半的血,而且又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陸琪壓不住,難道連沈棠都教訓不了嗎?

右手忍不住舉起來。

啪地一聲,沈憫腦袋被打得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