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認出硯奴)(1 / 2)

小廝很快將人帶到。

硯奴剛一進屋, 一隻茶杯便朝他飛來,他不閃不避,眼睜睜看著杯子從他臉側越過, 直直砸在身後門窗上, 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殿下息怒。”憐春忙道。

趙樂瑩並非理會她, 隻是冷笑著看向硯奴:“你如今是越來越有主意了,連本宮的話也敢不聽!”

“卑職不敢。”硯奴走到她麵前跪下, 後背挺得筆直。

“不敢?”趙樂瑩眯起長眸,“你還有什麼不敢的?是不是本宮太縱著你,叫你連天高地厚都不知道了?”

“沒有。”硯奴抿唇。

“沒有?”趙樂瑩冷笑一聲。他從與她有一次肌膚之親後,便開始變得不似從前聽話, 且越來越放肆,如今連她的交代都不聽, 竟敢將鎮南王的人欺負走,還敢跟她說沒有?

硯奴抬眸看了她一眼, 心裡也甚是委屈:“卑職隻是看他一個男人弱不禁風不成樣子,便想帶他練練功夫強身健體,誰知才紮了半日馬步,他便跑了。”

說完頓了一下, 眼底閃過一絲不悅,“敢擅自逃走, 待卑職抓到他,定要他好看。”

“你還敢要人家好看?能不能要點臉?”趙樂瑩直接氣笑了,“他一個風月之人,你不讓他撫琴, 卻讓他紮馬步,還一紮就是半日, 你還是個人嗎?!”

關於這點,硯奴也理虧,於是抿著唇不說話了。

趙樂瑩看見他就來氣,不輕不重地踹了他一腳,叫他趕緊滾。硯奴欲言又止,看到憐春向自己使眼色,隻好不情願地出去了。

趙樂瑩看著他走出去關上門,這才長舒一口氣。

“殿下彆氣了,他估計也隻是想給李清一個下馬威,誰知李清這般經不住磋磨,竟連您跟鎮南王的麵子都不顧,直接逃跑了。”憐春勸道。

趙樂瑩斜了她一眼:“你倒是向著他,說什麼都是李清的錯。”

憐春捂嘴笑笑:“殿下可比奴婢更護著硯侍衛,想來也不是真生他的氣。”

趙樂瑩眼眸微動,倒是沒反駁她的話。

“硯侍衛也確實過分了些,殿下罵他一通是對的,叫他好好漲漲記性,”憐春說完,話鋒一轉,“但現在的問題是,該如何在不傷兩家和氣的前提下,儘早解決李清這件事。”

趙樂瑩神色淡淡,顯然已經有了決斷:“叫人備馬車,本宮要去國公苑一趟。”

“是。”憐春應了一聲,當即吩咐下去,又叫了兩三個丫鬟進來為她梳妝。

半個時辰後,趙樂瑩往外走去,一直守在門口的硯奴立刻上前:“殿下做什麼去?”

“收拾爛攤子。”趙樂瑩麵無表情。

硯奴蹙眉:“殿下要去接李清回來?”

趙樂瑩掃了他一眼,沒有反駁他的話。

“……鎮南王定然不會為了一個男1寵,跟殿下撕破臉,即便殿下不去,他也會在今日天黑之前將人送回。”他底氣不怎麼足地說。

趙樂瑩冷嗤:“把人欺負走,又什麼都不做等人回來,本宮可丟不起那個臉。”

鎮南王是不會撕破臉麵,可難保不會心生芥蒂,她主動去接,才能表個態度出來。

硯奴自知理虧,眼神微微黯了:“今日之事是卑職惹出來的,卑職親自去向鎮南王請罪,殿下彆去了。”

“你說得不算,回去!”趙樂瑩果斷拒絕。

硯奴還是跟著:“那卑職陪殿下一起。”

趙樂瑩停下腳步:“滾回西院閉門思過,不準出府半步。”

“不要。”硯奴皺著眉頭,攔在了她麵前。他自己犯錯,不能讓殿下為他承擔。

兩人就此僵持下來,憐春心裡著急,扯了一下硯奴的袖子:“你怎這般不知好歹,殿下是怕你過去了,鎮南王會為保麵子遷怒於你,是為你好!”

“殿下。”硯奴無聲地看著她。如果方才還在因李清逃走而不滿,那此刻見趙樂瑩要替自己去道歉,便隻剩下後悔了,如同犯錯的孩童,在看替自己受過的長輩。

趙樂瑩覺出他心裡的難受,歎了聲氣道:“一同去吧。”

憐春愣了一下,還未來得及說話,硯奴便飛快地鑽進了馬車,連還在地上站著的趙樂瑩都顧不上了,仿佛生怕她會後悔。

憐春無奈地看向趙樂瑩:“殿下,您何必縱著他。”

“他要主動領罰,那就隨他去。”趙樂瑩冷淡說完,踩著周乾搬來的馬凳上了馬車,“他跟著,你留在府中吧。”

憐春應了一聲,將馬凳搬到一旁,目送馬車緩緩駛出園子。

馬車裡,一片安靜。

硯奴抿著唇,為趙樂瑩倒一杯清茶,待她喝完後又磨磨蹭蹭,悄悄到她身旁坐下,垂著眼眸為她捏肩捶背。表情依舊沉穩認真,一舉一動卻像隻犯錯的狗子,不超過三歲那種。

趙樂瑩對他那點氣,早就散個七七八八了,可還是端著架子,放下茶杯後冷淡地看了眼他:“你既然跟著去,就做好心理準備,為了麵子上能過去,即便鎮南王不罰你,本宮也要罰你,你少不得要吃些苦頭。”

“卑職心甘情願受罰。”硯奴乖順回答。

“拖到庭院裡扒了褲子打板子也心甘情願?”趙樂瑩揚眉。

硯奴頓了頓,想到那場景眉頭皺了起來,但還是點頭:“卑職心甘情願。”

“這可是你說的。”趙樂瑩冷笑。

硯奴不再言語,專心為她捏肩。

馬車內一片沉默,馬車外市井正是熱鬨時,喧鬨的煙火氣鑽進馬車,也驅散了些許沉悶。

兩個人坐著馬車往國公苑走時,李清也終於等到了傅長明,一見到他便撲通跪下,紅著眼眶哭訴。

傅長明還以為什麼大事,這才特意趕回來,結果聽了半天,隻是要他紮馬步,頓時有些不認同:“那硯奴是長公主房中人,會找你麻煩也不奇怪,你隻管想辦法避過就是,如今回來找本王是何意,想讓本王跟長公主生出嫌隙?”

“小、小的不敢,小的絕無此意!”李清隻想找人為自己討回公道,卻從未想過還有這一層,頓時有些傻眼,“小的隻想求王爺幫幫小的,小的實在受不住那硯奴的磋磨啊!”

說罷,見傅長明無動於衷,他咬咬牙,又添了一句:“王爺,您還未見過那硯奴吧,他生得與世子極像,做的事卻極為卑劣,簡直對不起那張臉,王爺即便是為了世子,也該教訓他一二……”

“放肆!”傅長明猛地冷臉,周身一片肅殺之氣,“你竟為跟人置氣,連我兒硯山也敢編排,這次就罷了,下次本王定不饒你!”

李清被嚇傻,好半天才顫聲解釋:“小、小的沒有編排,那人的確與世子生得極……”

話沒說完,對上傅長明充滿殺意的眼,頓時什麼都不敢說了,隻是匍匐跪在地上不住求饒。

傅長明眼底閃過一絲厭惡,愈發覺得他空有美貌,本來天黑之前把人送回去,現在又改變主意了。

這樣的人送給趙樂瑩,也不知是結親還是結仇。他沉思片刻,才緩緩開口:“你既然受不住,那便彆再回長公主府了,本王自會解決此事。”

李清愣住,腦子裡驀地閃過一張風情萬種的臉:“……小的不回去了?”

“你不是不想回嗎?”傅長明不耐煩。

李清欲言又止,不知該怎麼回答。他隻是想有人能教訓一下那個硯奴,並不是不想跟著長公主,那樣美貌年輕的主子,他怕是錯過了,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第二個。

“你退下吧,此事本王自有計較。”傅長明淡淡說完,正要往外走,軍師便走了進來。

“王爺,長公主府的馬車到巷口了,不出半刻鐘就能到國公苑門前。”

傅長明聞言,臉色微微緩和:“她倒是明禮,去門口侯著,待她來了,直接開大門迎進正廳。”

“是。”軍師應了一聲,便去吩咐下人了。

傅長明這才又看向地上的李清,李清哭了一臉淚,什麼文弱仙氣都沒了,臉上俱是對他的恐懼,卻還是鼓起勇氣問:“王爺,殿下是來接小的嗎?”

傅長明官場浸淫多年,他那點心思一猜就透,看出他對長公主不死心後,頓時冷笑一聲:“你放心,本王絕不會讓她帶走你。”

李清愣了愣,趕緊道:“小的方才經王爺訓斥,已知道自己錯了,願意跟殿下走。”

傅長明也不跟他廢話:“你退下,回你原先的屋子,沒本王的吩咐不得踏出房門半步。”

李清心下一緊,還未來得及開口,便看到兩個侍衛朝他來了。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那番話怕是得罪了王爺,無論他願不願意,王爺都不會讓他再回長公主府。

一走神的功夫,他便被兩個侍衛強行往外拖了,李清心中恐懼的同時,又生出一股不甘,於是一邊掙紮一邊哭著哀求:“王爺!小的所言句句屬實啊!並非是編排世子,那人真的生得與世子極像啊王爺……”

一旁靜後的軍師蹙眉:“他什麼意思?誰與世子極像?”

“胡說八道而已。”傅長明的臉色越來越沉,直到李清的聲音徹底消失也沒好一點。

軍師見狀歎了聲氣:“王爺消消氣,長公主這會兒怕是已經去正廳了,不好叫客人等太久。”

傅長明頓了一下,這才抬步往正廳走。他一路上臉色陰沉,直到一隻腳邁進廳裡,才掛上和善的笑:“卓犖今日怎有空來了?”

“叔伯,”趙樂瑩放下手中茶杯,待他走近後福身行禮,“卓犖今日來,是特意給叔伯道歉的。”

傅長明虛扶她一把:“使不得,該叔伯向你道歉才對,那李清回來,叔伯才知他是個怎樣的蠢材,將那樣空有其表的東西送你,叔伯實在慚愧。”

“叔伯這般說,就真是折煞我了,”卓犖笑了起來,“無論如何,今日之事確實怪我管教不嚴,平日對那硯奴太過縱容,才會叫他這般不知輕重,我已經將人帶來了,就在偏廳候著,隻等叔伯一句話,就叫他來親自賠禮道歉。”

在來的路上,她倒是幾次嚇唬硯奴,可真到地方了,同鎮南王說這麼多,也隻是賠禮道歉,且隻打算賠禮道歉。

她的人,她可舍不得真去打板子。

傅長明聽出她話裡的意思,不免有幾分驚訝。這位長公主殿下,給他的印象一直是聰慧識趣,本以為她為了麵子,多少要罰罰那侍衛,卻不成想隻是賠禮。

看來傳聞沒錯,在她心裡,這個名叫硯奴的侍衛,當真是極為重要的。

既然是她重要的人,傅長明也不會多加為難:“硯侍衛也來了?那可真要見見才行,早就聽說他身手極好,滿京都都無人是他對手,若非叔伯年紀大了,還真要找他切磋切磋。”

“叔伯抬舉他了,他不過是個小小侍衛,哪有那本事,”趙樂瑩噙著笑,四下看了一眼,“怎不見李清,可還在生氣?我這次來,可是專程來接他的。”

這句話,給足了李清體麵,又沒說讓硯奴現在過來。傅長明沉默一瞬,便知此事沒解決之前,她不放心先讓硯奴過來,隻是李清那人實在不行,說什麼也不能叫出來,可若不叫出來,她便一直顧左右而言他。

傅長明思忖片刻,開口:“叔伯與你說實話,那李清回來後不住詆毀硯侍衛,叔伯這才看出他並非良人,你帶回去,隻會臟了長公主府的門楣,你若實在想要,叔伯這兒其實還有兩個,是當初要送你的備選,容貌比起李清差了點,可性子卻是一等一的好。”

……一個麻煩變倆麻煩,不過到底是個解決辦法。趙樂瑩笑容不變:“那敢情好,卓犖謝過叔伯了。”

“你先彆急,且見見他們,確定合眼緣了再說。”傅長明倒也通情達理。

趙樂瑩自然是答應了,見一旁的軍師下去叫人後,她也不再推拒:“硯奴還在偏廳候著,叔伯可要見見他?”

“自然。”傅長明當即答應。

趙樂瑩笑笑,讓守在門口的周乾去叫人,自己繼續與傅長明寒暄:“叔伯來京都也有些時日了,不知身上的舊疾可好了些,是否還適應這裡的氣候?”

“經太醫院精心診治,如今也見好了些,這幾日下雨腿都沒怎麼痛,氣候麼還算適應,隻是比起南疆要乾燥些。”傅長明笑嗬嗬道。

趙樂瑩微微頷首:“氣候確實乾燥,叔伯要用些清茶才行,明日卓犖叫人再送些茶葉來。”

“你上次贈我的茶還未喝完,這次又要送,可是想叔伯帶回南疆去?”傅長明問。

趙樂瑩笑笑,端起茶杯虛虛朝他一敬。

傅長明也端起杯子輕抿茶水,垂眸之間聽到腳步聲,他也沒有抬頭,隻輕輕抿著茶水,直到高大的身影走到眼前跪下,開口說了一句:“殿下,王爺。”

砰――

硯奴一個禮未行完,傅長明突然捏碎了手中杯子,破碎的瓷片劃傷手心,一瞬間鮮血淋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硯奴聽到動靜下意識想去護住趙樂瑩,可想起她之前的囑咐,硬生生停下了動作,隻是低著頭跪在地上。

卓犖也十分震驚,急忙掏出手帕遞過去:“叔伯這是怎麼了,可是茶水太燙炸了杯子?”

傅長明死死盯著地上跪著的人,任由瓷片逐漸嵌進掌心。

儘管十年未見,儘管聲音比起少年時沉厚,氣勢不如以往,可自己還是能僅憑一道變了許多的聲音、一個不太真切的身影,一瞬間就認出他。那是他惦記了十年的孩子,這十年裡,他不曾睡過一個好覺,每每想到這個孩子,都是肝膽俱裂之痛。

他以為要自己死了才能重逢,卻從未想到在人世時還能再見。

傅長明眼睛通紅,握著瓷片的手愈發顫抖。

趙樂瑩看出他的不對,謹慎地往後退去,直到退到硯奴身前才停下,不動聲色地問:“叔伯,您可是不舒服?要卓犖去請太醫嗎?”

傅長明猛地回神,一抬頭對上她警惕的眼神,理智頓時如潮水一般回歸。

李清說他生得與世子極像,他方才叫自己王爺,他此刻就跪在那裡,對自己的出現無動於衷,仿佛自己隻是一個毫不相乾的人。傅長明嘴唇發乾,半晌才勉強笑笑:“紮得疼了,一時間有些走神。”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硯奴眼神一滯,腦子瞬間疼了起來,他下意識地抬頭掃了一眼上位之人,看到那張臉後眼圈莫名地紅了,心臟疼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又匆匆低頭,錯過了傅長明看過來的視線。

趙樂瑩一臉擔憂:“我這就去請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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