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奴看她避而不談,心臟緩緩下墜。
傍晚,儘管他說自己不舒服,但趙樂瑩還是出門了。
他一個人在房中坐了許久,最後將周乾叫了來。
“硯統領,您找卑職有事嗎?”周乾笑嘻嘻地進門。
硯奴看向他:“我進天牢這段日子,裴繹之經常來府中?”
周乾表情一僵:“……您問這個乾嗎?”
“說。”
“是、是來過幾次,不過來得不多,應該是跟殿下商議正事。”周乾趕緊道。
硯奴沉下臉:“無事不登三寶殿,往日怎不見他如此熱心,定是有其他目的,你去查一下。”
“……硯統領,這不好吧,殿下這段日子全靠裴少爺陪著,才沒有因為您的事崩潰,若是貿然去查,殿下怕是會不高興。”周乾趕緊勸阻。
硯奴淩厲地看向他:“你不是說他來得不多?”
周乾表情一僵:“是、是來的不多,可每次都會待上很長一段時間,所以……”
“夠了!”硯奴沉聲阻止。
周乾訕訕不敢多言,見他沒有彆的吩咐,便趕緊逃了出去。
他從屋裡跑出去之後,徑直去了後門,趙樂瑩坐在馬車上還未離開。
“殿下,如您所料。”周乾隻說了一句。
趙樂瑩沉默許久,淡淡對車夫道:“走吧。”
“是。”
她徑直去了京都城外,上次那幾間茅草屋。
裴繹之已經等候多時,看到她來也沒有意外,隻是當她開口說話,他臉上笑才僵住――
“小荷的牌位呢?我想去拜拜。”
裴繹之沉默許久,帶她進了一間鎖著的偏房。
房間裡布幔都是白的,正上方是一方木桌,桌上鋪著藍色布料,供著一大一小兩個牌位。
他竟將這間屋子設成了靈堂。
趙樂瑩喉嚨發緊,眼角也泛著熱,許久之後緩緩呼出一口濁氣,沉默地點了香,在牌位前鄭重拜了幾拜。
“小荷走後,隻我一人祭祀,若她知曉你來過,定會高興。”裴繹之倚著承重柱,唇角勾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趙樂瑩拜完,扭頭看向他:“我這次來,是想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裴繹之抱臂。
趙樂瑩看了眼牌位,自嘲地笑了一聲。
當晚,她在京郊待了很久,直到夜深城門要關時才回京,等到回了府中,已是宵禁時候。
“殿下。”候在院中的周乾立刻上前。
趙樂瑩看到是他來接先是一愣,接著才反應過來老管家已經走了,從此以後每個深夜,都不會再有長輩等著她回來。
“殿下?”
趙樂瑩回神,平靜地扶著他的手背下馬車。
“殿下,硯統領還在等您。”周乾低聲道。
趙樂瑩頓了頓:“嗯,知道了。”
說著話,她往西院走去。
“殿下,卑職不大明白,今日為何要卑職說那些話,您揍之後,硯統領便一直坐在床上發呆,太醫叮囑他多休息,他卻一直不肯睡……”
周乾話還未說完,趙樂瑩猛地停了下來,剩下的話頓時咽了下去。
“你隻需聽命行事。”趙樂瑩警告地看他一眼,便直接進了屋裡。
似乎因為剛換過藥,寢房中血腥味和藥味混合,趙樂瑩驀地想起老管家走的那日,房中也是這樣的味道,頓時胃裡一陣惡心,皺著眉頭走到床邊。
“殿下。”硯奴眼睛一亮。
趙樂瑩抿了抿唇,在他身邊坐好:“太醫不是要你多休息,你為何不聽話?”
“卑職隻是想等殿下回來。”硯奴認真地看著她。
趙樂瑩歎了聲氣:“不是同你說了,本宮今晚不會回得太早嗎?”
“殿下……”
“快躺下。”趙樂瑩板起臉。
硯奴隻好躺下,但一雙眼睛卻時刻停在她身上。
然後就發現她的發髻與白日出門時似乎有些不同。他頓了頓:“殿下重新梳頭了?”
“嗯?”趙樂瑩愣了一下,摸到頭發後愣了愣,不太自然地笑笑,“倒也沒有,隻是出門後鬆散許多,所以就叫人為我整理了一下,不好看嗎?”
“殿下何時都是好看的。”硯奴揚唇。
趙樂瑩鬆一口氣:“那就好。”
說著話,她溫柔地為硯奴蓋好被子,掖被角時,一點淡淡的皂角味從她手腕散發 ,硯奴揚起的唇角僵了僵。
“趕緊睡吧,你得快點好起來才行,彆叫我擔心了。”趙樂瑩趴在他枕邊同他說話,態度與平日沒有什麼不同。
硯奴靜靜地看著她,半晌答應一聲。
趙樂瑩陪了他半個時辰,便打著哈欠離開了,走到門口的時候,一隻手下意識開始揉腰。
硯奴眼眸漆黑,兩隻手逐漸緊握,身上的傷口因為肌肉緊繃差點裂開,當疼痛傳來,他猛地冷靜下來,許久之後閉上眼睛,刻意地不去想她出門一趟為何頭發鬆散了,也不去想她為何會突然沐浴,用的還是男人最慣用的皂角。
他刻意不想,卻還是一夜無眠。
這一夜之後,又是風平浪靜。
趙樂瑩每日裡都會來陪他,偶爾夜晚也會陪他住下,一切都跟他入獄之前沒什麼不同,可他就是能感覺到不同。
趙樂瑩陪他時,會突然笑一聲,待他看過去時又突然收了笑意,會偶爾發呆,不知在想什麼,即便他痛哼也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她就好像把一半魂魄留在了屋裡,另一半卻不知所蹤。
愛他嗎?愛的。關心他嗎?關心的。
可不知為何,就是少了點什麼,讓他心裡空空蕩蕩,仿佛要隨時失去所有。
他的傷口一天天好起來,心裡的空洞越來越大,每日裡都寒風呼嘯,卻儘數都隱藏得極好,除了他無人發現。
“還說我總發呆,我看你好像也在發呆。”趙樂瑩輕哼一聲。
他猛然回神:“是我不對。”
“你站起來讓我瞧瞧,看身子好些沒有。”趙樂瑩說著,朝他伸手。
硯奴笑了笑,乖順地站了起來。
趙樂瑩將他仔仔細細檢查一遍,總算是滿意了:“再有幾日應該就大好了,到時候我帶你出去走走,我近日剛找到一家味道不錯的茶館,彆看地方不大,泡的茶卻極好,你肯定會喜歡。”
“好。”硯奴答應,沒有問她是如何找到的茶館,跟著誰一起去過。
趙樂瑩將他重新扶躺下,又陪了他一會兒後,便又要出門。
“殿下去哪?”硯奴看著她的眼睛。
趙樂瑩笑了笑:“裴繹之今日要為我作畫,我去看看,免得他將我畫得不人不鬼。”
“……宮中並非沒有畫師,殿下若想要畫像,直接找來就是,何必再勞駕外人。”硯奴麵上沒什麼表情,雙手卻逐漸攥拳。
趙樂瑩聳聳肩:“他非要為我畫像,我又能如何。”
“可我不想殿下去。”硯奴突然道。
趙樂瑩愣了一下:“為何?”
“沒有為何,就是不想殿下去,”硯奴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開口,“殿下就當硯奴在鬨脾氣,今日可否聽我一次?”
趙樂瑩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硯奴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為難,可裴繹之本不該是可以讓她為難的人。他不可控地又一次想到,她那日一夜未歸後腳腕上的手印。
許久之後,她歎了聲氣:“行,那我今日便不出門了。”
說罷,她便脫了鞋,直接坐在了硯奴旁邊,抱著他沒受傷的胳膊埋怨:“你可真是越來越霸道了,如今連我去哪都要管,也就是仗著我寵你。”
“那就請殿下更寵我。”硯奴揚起唇,眼底一片深沉。
趙樂瑩笑笑,卻沒有接他這句話。
明明換了從前,她一定會順著往下說的,如今卻隻是笑著敷衍過去。
硯奴彆開臉,假裝沒看到她的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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