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則猛地睜開眼,喉頭翻湧而上的惡心感讓他顧不得其他,滾下床衝著床頭的垃圾桶就是一陣乾嘔,胃部陣陣痙攣,冷汗霎時間爬滿額頭。
半分鐘所有症狀緩解以後,畢則才虛脫般靠在床上,腦中有那麼幾秒鐘的空白。睜眼前的記憶隨後回籠腦中,他眼睛突地瞪大,跌跌撞撞撐著床起身,滿臉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四周。
他不是……死了嗎?
飛船上發動機爆炸後撲麵而來的高溫熱浪、不遠處敵人扭曲的臉、鼻尖縈繞著能量燒灼的味道……死亡時的感覺真實無比,緊接著又喚醒他不少記憶。
他記得自己是以很平和、解放自我的心態炸了飛船的。從三十年前那場劫難過後,他早都想這麼做了。
想起三十年前,他的心驟然縮緊,隨之而來的,就是刻骨銘心的痛苦——
那場劫難中,他最好的朋友為救他被人殘忍折磨而死,他卻因為藥物刺激被迫發|情,被成風標記。
成風,聯邦最為傳奇的一名上將,同時也是被他最好朋友拒絕了的追求者。
和成風結婚那天,對方根本沒到現場,就把他一個人丟在滿是賓客的地方,毅然決然去了前線,讓他成為全聯邦的笑柄。然而這還不夠,為了躲避他,成風三十年不願回首都星,任由他一個剛被標記的omega從身到心逐漸崩潰。
內心的愧疚、八卦小報的嘲笑、周圍人的指指點點,讓他從曾經的第一軍校頂尖優等生,變成了行屍走肉般的廢物。如果不是被走投無路的叛軍抓走做人質,他的人生應該會就這麼腐爛下去。
所以他不後悔引爆發動機,也不後悔死去。
但是……現在是怎麼回事?
畢則晃晃悠悠環視房間,發現這裡好像是很早很早以前他在養父母那裡的住處。
養父母……想到這裡,他猛地一個激靈,撲到房間裡唯一一張桌子上,找到終端機抓在手裡。他的手抖得太厲害了,一時間甚至有點抓不穩,畢則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繼而用還是輕微顫抖著的手指激活屏幕。
終端亮起,就見屏幕最中央寫著大大的“9:54”,畢則將眼神移到時間下麵,然後屏住了呼吸。
星曆955年3月21日。
畢則的手又劇烈抖起來。
三十年……三十年前……
他衝到衛生間,看向鏡子。
鏡中印著一個黑發黑眼的青年,皮膚在燈光照射下透出一種病態的蒼白,五官卻比普通omega更硬朗,有些屬於alpha才有的銳氣。他的眼型略顯修長,到了眼尾處微微上揚,倒中和了一部分鋒利的氣場。
此時鏡中人明顯情緒不穩,眼眶紅著,眼睛腫起,像是哭了許久的樣子。然而這些細節畢則現在都不在乎,他隻是怔怔看著這張年輕的臉,隨後上手捏了一把。
感覺很真實,不像在做夢。
所以他重生了,重生在三十年前,二十歲的時候。三月二十一號……劫難還沒發生,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畢則心中湧上一波又一波的喜悅浪潮,不斷對著鏡子折騰自己的臉、頭發,時而傻傻咧嘴,時而又忍不住流淚。
十分鐘後,他用毛巾把臉擦乾,走回房間裡。
重活一生,他一定會儘全力戰勝那場劫難,他要救回最好的朋友,和成風劃清界限,重新繼續他優等生的人生!這麼想著,他充滿乾勁,以至於乾勁太足,都恨不得先去外麵跑上幾圈。疲憊的身體因為這種情緒變得有些亢奮,也讓畢則忽略了小腹中奇怪的脹痛感。
桌子上明晃晃的三個抑製劑空瓶被他隨手掃入垃圾桶中,畢則把桌子清理出來以後,打算用終端先理一理之後的計劃,誰知還沒等他操作,終端先亮了。上麵滾動出一個提示用的對話框,上麵寫著:
“From:輔導員
畢則同學,今天是你曠課的第二天,請儘快聯係我解釋情況,否則學校將聯係你的家長,並給與你嚴重警告處分!”
這句話一出現,畢則愣了,他完全不記得自己二十歲的時候有這麼一出?
他趕忙打開和輔導員的對話記錄,發現昨天輔導員也發了信息,詢問他為什麼曠課。
他沒有回複。
他所在的學校阿波羅是聯邦首屈一指的軍校,製度嚴苛,他又是在明星專業作戰指揮係就讀,如果真背了嚴重警告處分,可能沒法正常畢業。
這是什麼情況?
畢則急歸急,不過剛重生回來,他意識到現實情況和他重生前不太一樣,為了不漏底,他打算先了解一下目前的情況再說。這麼想著,他從房間裡走出來,下了樓,客廳裡養母正在收拾餐桌,聽到聲響抬起頭。
二人對視,畢則內心十分感慨,養母韋秋容是他最好朋友華蓮的母親。當年華蓮死後,每每見到韋秋容,對方總用一種直勾勾的眼神盯著他,讓他無地自容。此時女人倒還是最初的溫婉模樣,隻不過看他的眼神有些怪異。
畢則因為那三十年,對彆人的眼神態度之類十分敏感,這時候便從韋秋容臉上看到驚訝混著同情的神色。
他不動聲色,正常地和對方道了早安。
韋秋容反應過來:“哦,小則,你醒了……”她說著,語氣突然變得小心翼翼:“你好一些了麼?我還以為今天你也不吃早飯,正要收起來。”
畢則沒從這句話聽出來自己到底怎麼回事,於是試探道:“媽,前天您有幫我請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