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一片碧波蕩漾的湖水，雖然現在天已經黑了, 但經過餐廳的裝飾, 整片湖被透亮的燈光照射著, 多了一種白天沒有的旖旎感。
而窗邊坐著的alpha難得換下了軍裝，身著正裝。
精致的手工服飾襯出他絕佳的身體比例, 修長的雙腿, 健壯得恰到好處的身體，尤其是打著領帶的領口上方, 突出的喉結有種致命的性感。
對方側臉輪廓相當完美，鼻梁高挺, 麵龐立體深邃。
當意識到等待的人已經到來, 成風向他轉過頭來，這張足以跟頂尖明星相比的臉就這麼撞入視線。
客觀來說，對方憑著這種長相就足以征服星球上的所有人，更彆提他有著聯邦頂級的權勢地位。
華蓮被他今天略顯張揚的打扮晃了眼, 愣了一下，繼而又被暖色燈光下的黑色眸子吸引。
不知道為什麼, 對方在看見他的那一刻, 眼神中似乎充斥著一種他看不懂的情緒, 這種情緒起先十分熾烈, 不過短暫的功夫, 就沉澱下去。
華蓮莫名感覺到壓力很大，卻還是走了過去。
服務生替他拉開椅子。
他有些不太適應：“謝謝。”才落座。
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成風先他一步開口：“好久不見。”
華蓮又愣了一下：“我們……我們見過嗎？”
成風聞言並沒有解釋什麼, 隻是垂了下眼，斂去了那一瞬的情緒，隨後就恢複了冰冷的模樣。
“上菜吧。”
客觀來說這家餐廳的美食對得起它的價格，菜品不僅精致，味道也十分獨特，可惜華蓮的注意力並不在食物上。
吃了兩口，他便放下了刀叉：“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成風聞言看向他，不知道為什麼，華蓮又感受到那種難言的彆扭，他情不自禁皺起眉。
“和我一起吃飯，你不開心？”
對方嗓音低沉，語氣中有種莫名其妙的親昵，華蓮聽得眉頭皺得更深：“抱歉，如果您有什麼正事的話，直接說正事就好。”
潛台詞就是除了正事，我什麼都不想聽。
成風突然沉默了。
“先吃飯吧。”很久以後對方才再度開口。
華蓮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隻能草草又吃了些，算是給足對方麵子，擦過嘴後，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成風隻能也停下進食，視線再次移向他。
對方黑色的眼眸初看令人覺得壓力很大，現在看久了，倒是能從中看出些冷厲以外的東西，那像是表達善意的平和溫柔，又有點令人不適的專注。
華蓮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趕忙開口打斷對方詭異的視線：“我已經吃完了，您想跟我說什麼？”
可能是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無理催促終於觸動alpha的逆鱗，華蓮很快感覺對方刻意營造的溫和氛圍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默的僵持。
華蓮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打了打氣，隻以為對方馬上要切入正題了。
誰知麵前alpha語氣一轉，又說了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你就沒有彆的話想對我說麼？”
他們之間能有什麼彆的話題？
華蓮覺得對方實在奇怪過了頭，再也忍不住了，開口切入正題道：“那就由我來問好了。您是否真的和畢則分手了？”
聽到這個名字，成風神色微沉，如果換成是秘書，百分之百能看出他對這個名字的厭惡之情。
不過對於華蓮來說，這表情太過細微，他不僅忽略了，而且更進一步地詢問細節：“之前網上傳的那些謠言，是真實發生的嗎？我們家小則在違背您意願的情況下登了您的賬號？還發布了不實言論，這是真的嗎？”
如果換做任何一個人，敢這麼質問他，成風一定會讓他重新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資格這麼說話。
可是麵前的人是華蓮。
他沉默了幾秒，終是實話實說：“不是。”
華蓮明顯鬆了口氣：“謝謝您的誠懇，那麼回到第一個問題，您真的和畢則分手了嗎？”
如果是三十年前，成風必然毫不猶豫回答對方“是的”。
但是三十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他的很多想法，比如目前這個問題，它其實很像一個陷阱。
成風沉默著沒有回答。
他的思緒回到三十年前，那場驚心動魄的災難過後，他手中握著足以證明畢則顛倒是非的證據，然而這證據卻因為不夠直接，無法給對方定罪。
每每想起這一幕，對他而言都像是一種難以忍受的侮辱。
畢則這個人，太過擅長編造謊言，哪怕親手害死了自己的摯友，他竟然還能麵不改色地在軍事法庭上撒謊！
重生後，成風除了了解所處的這個世界，便是對畢則和華蓮調查得最多。
災難還未發生固然是很好的開局，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在這個世界中，他和性格完全不同的畢則竟然是戀人，不僅如此，縱觀兩人之前的聊天記錄，原身對畢則的寵愛難以言表。
這對現在的他來說無疑是棘手的問題。
更關鍵的是，他馬上想到一點，畢則是否也來到這個世界？
這是他決心馬上趕來阿波羅的目的。
他給畢則下了餌，明顯對方上鉤了，可是第一輪交鋒過□□速，他無法輕易下判斷。
華蓮見他半天沒回答，稍微提高了音調：“上將？”
成風回過神。
華蓮再次重複了一遍問題。
成風依然沒有正麵回答，反而反問道：“這個問題，你問過他嗎？”
“沒有，我怎麼能問他？”華蓮有點生氣：“難道你不知道小則是個多麼脆弱的人嗎？他為你付出那麼多，你叫我怎麼去問他這種問題？！”
成風並沒有因為對方的話而有絲毫動容。
他近乎冷漠地思考著：這就是陷阱所在了。
不論是這個世界的畢則，還是之前世界的畢則，顯然都深諳算計人心的路數，就現在華蓮對對方的關心程度可見一斑。
他不能明確回答這個問題。
成風看著華蓮的表情變得越來越著急，越發肯定自己的想法。
為了避免畢則因為他的回答而再造是非，他寧願按兵不動，等著對方自己露出馬腳——
這是讓華蓮看清對方真麵目的唯一方法了。為此，他可以和畢則虛與委蛇一陣，隻為保護眼前人。
華蓮很明顯並不理解他的“用心良苦”，表情越發憤憤不平，到最後忍無可忍的時候，突然開口道：“所以你現在是想怎麼樣呢？繼續吊著我們家小則嗎？”
成風安靜地盯著他，並不反駁。
華蓮冷笑起來：“好，好得很啊，成上將，你貴為上將，做的事卻這麼無恥，元帥他知道嗎？”
“小則是怎麼對你的，你心裡一點數都沒有嗎？他那麼尊敬你，憧憬你，明明不擅長學習，但發奮讀書，拚命考上阿波羅。”
“是，我知道，對於你這種天才來說，擦邊考上阿波羅可能隻是廢物的水平。可是你知道他到底付出過多少嗎？！你考試考滿分，可能隻需要花費一丁點的精力，可是對於他來說，想要及格意味著時刻不停地念書，通宵地寫題做卷子！”
“他是沒有天賦，他是廢物，但他從沒有放棄，從沒有為此不開心過！我不知道他向你表白的那一天，你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是不是和網上那群人一樣，覺得他瘋了，癩□□想吃天鵝肉，覺得他就像個笑話，不配活在世界上！”
“可是你知道嗎，他對你的愛有多純粹，從喜歡上你開始，他每天都努力活得開心，他曾經有抑鬱症啊……是為了你，他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華蓮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他隻是個普通人，學東西比彆人慢一些，做事情有點傻傻的，但這就是不配活下去的罪嗎？你因為天賦擁有光輝燦爛的一生，他隻能努力平凡地活著。他真的很堅強了，從沒放棄過，如果你還對他有那麼一點點的憐憫，哪怕你真的不再愛他，甚至對他有些行為感到厭煩，也能不能求求你……不要用那麼殘忍的方式折磨他？”
成風盯著他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唯一的回應隻是從旁邊取來紙巾遞給他：“你太善良了。”
華蓮接過紙巾，還抱著希望道：“所以您能改變主意嗎？我的意思是，如果您還愛著他，可以先收回之前……”
成風很快用兩個字打碎了他的期盼。
“不能。”
這個回答毫無溫度，甚至華蓮能從其中感受到撲麵而來的堅決，他猛地站起身，把捏成團的紙扔在對方臉上！
大概是完全沒想到氣質溫婉的他能做出這種事，成風居然坐著沒動，被打了個正著。
華蓮看著對方終於露出訝異的表情，一字一句道：“成上將，早晚有一天，你會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價！”說完也不管對方有什麼反應，轉頭就走。
他氣勢洶洶來到一樓的時候，剛好撞見準備上樓的哈羅德。
見到對方這個表情，秘書心裡“咯噔”一下：“您……”他話還沒出口，就被擦身而過的美人狠狠瞪了一眼。
哈羅德：“？”
華蓮似乎還覺得不夠解氣，明明都已經越過他了，結果半路上返回，又衝著秘書道：“告訴你的主子，他根本配不上我家小則的愛！”
哈羅德：“？？？”
臥槽他隻是去跑了趟差啊，上將是乾了什麼大事嗎？！！
哈羅德上到二樓，果不其然發現上將麵沉如水，周遭仿佛籠罩著厚厚一層黑氣。更絕的是他竟在上將沒吃完的盤子裡看到了一坨造型奇特的紙巾，這一幕刺激得他心跳一陣瘋狂加速。
他頓時就有點不想靠近對方了。
然而上將陰森森的聲音很快響了起來：“過來。”
哈羅德內心灑著寬麵條淚走了過去。
“查到了？”
“查到了！”哈羅德把畢則近期做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事，連帶著即將被學校勸退的情況向上將彙報了一遍：“明天中午會開表決會。上將，您要參加嗎？”
“參加。”
“收到！”
成風又問：“你剛才說，他報名了機甲表演賽？”
“是的。”
“什麼時候報名的？”
哈羅德努力回憶了下：“好像是……前天。”
成風心裡有了數，轉而問：“阿波羅的聯賽選拔組有回音了嗎？”
“暫時還沒有。”
“名單呢？”
“名單已經拿到了，已經傳到您的終端。”
“好。”成風回道。
“那上將，明天的行程除了參加勸退畢則的表決會，還有其它需要更改的嗎？”
成風又像前一天一樣沒有馬上回答，哈羅德等了片刻，就在以為對方要說“不用”的時候，對方突然開口道：“明天約畢則吃晚飯。”
哈羅德差點沒接上：“……好的。地點還是這裡？”
“換個地方。”
哈羅德正準備拿出終端查查附近還有什麼比較豪華的餐廳，就聽上將緊接著道：“找個比較清靜，離學校近的地方就行。”
哈羅德難以置信地抽了口氣，用一種隱晦的盯著渣男般的眼神盯著上將：“明白了。”
畢則被訓練場的alpha逮著半天沒脫身。
不知道這群人是怎麼想的，大概是畢則真人身上散發的“鐵哥們”氣質太強，總而言之他們纏著畢則問東問西，從這身技術哪裡學來的，到是不是私底下經常和成風過招。
因為他們也沒什麼惡意，畢則不好太冷漠，宛如開新聞發布會似的跟這群alpha聊了半個小時。
傑拉德早就離開了，羅伊抱著想讓畢則洗刷掉不良印象的目的，沒上前阻止。
一群人果然是越聊越high，就當有人一時興起，想拉著畢則過幾招時，羅伊終於上前打斷：“好了好了，畢則最近身體不太好，你們彆太過分。”
有alpha發出起哄的語氣聲，道：“呦，迫不及待護起老婆來了。”
羅伊這是第一次當著畢則的麵被人這麼調侃，瞬間急了：“瞎說什麼呢。”
他餘光看到畢則隱隱皺了下眉，心裡有些受挫，卻還是正色道：“以後在哪都不許瞎說啊，謠言止於智者，你們之前說過什麼，自己心裡有數。”
周圍alpha互相交換心照不宣的眼神。
“知道了。”
“放心吧，今個開始哥幾個就是畢則的忠實粉絲了，是不是？男神？”
畢則被他們吵得頭疼，這次沒接茬。
他不說話的時候，表情冷冷清清的，很有一種嚴肅的唬人架勢。
幾個alpha不再開玩笑，和兩人打了招呼就回自己的訓練場了。
羅伊看了眼畢則的臉色，發覺對方心情可能介於好與不好之間，考慮一下，問道：“還訓練嗎？”
畢則回道：“不了。”
“那，回去遊戲？”
畢則想了想今天掛在交易所的材料，總算回了個肯定答案。
羅伊和他約了上線時間，又問：“吃飯了嗎？”
“沒有。”
他心裡一喜，準備約對方吃飯，誰知這時候訓練場裡又衝進來一個人。
費列羅喘著粗氣：“最新消息……！！”他話說了一半，剩下的卡在嗓子眼裡。
羅伊和畢則一起扭頭看他。
費列羅順了順氣，先給了羅伊一個等會再說的眼神，隨後胡編了一條並不怎麼緊要的八卦消息給畢則聽。
畢則盯了他片刻，沒追問什麼，隻是羅伊再邀請他吃飯的時候，他拒絕了。
目送畢則離開，羅伊火速衝到費列羅麵前，就要給對方一拳，被對方靈活地躲了開來。
“靠！老子幫你打聽重要消息，你他媽還要暗算我！”費列羅一副心痛模樣。
“什麼重要消息？”
費列羅露出一個略顯曖昧的表情：“琴·萊斯特要來了！”
羅伊一時間沒聽明白：“誰？”
“……”費列羅深知對方調性，也不拐彎抹角，直白道：“琴·萊斯特，成風的忠實粉絲，畢則的頭號情敵兼黑粉頭子。”
這個介紹足夠簡單粗暴，費列羅等著對方問諸如“她什麼時候來”“她來這裡是要乾什麼”之類的問題。
誰知羅伊開口就道：“黑粉頭子是什麼？”
費列羅：“……”行吧。
等到費列羅給羅伊科普完相關術語，羅伊這才反應過來：“她這是來找畢則麻煩的？”
“……兄弟，你這反射弧再長一點，可以繞首都星三圈了？而且你這重點不太對吧……”
羅伊有點著急：“照你的說法，網上黑畢則最凶的就是她了，肯定來者不善。”
費列羅沉默了一下，再次為麵前這位仁兄的情商感到些許悲哀：“我的意思是，你看問題的角度可以更寬廣點。比如追人也得講究戰術，知道兵法裡麵最高深的那條是什麼嗎？”
“什麼？”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什麼亂七八糟的……”
費列羅伸手止住他繼續發表感想，神神秘秘地開了口：“你要這麼想，如果她真的勾搭上上將，畢則是不是就徹底單身了？畢則徹底單身了，你追到人的機會是不是就一下子提高不少了？”
“那也不能以傷害畢則為前提！”
“話不能這麼說，反正琴·萊斯特肯定會來，不是明天，就是後天，怎麼利用這個機會，就看你了。”費列羅大力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一臉深沉的表情。
畢則回到宿舍先洗了個澡，隨後拿出終端看了下明天的課程。
和之前兩天都不一樣，明天基本都是些實操課，早上的機甲課程還好一些，比較頭疼的是下午的格鬥。
雖然這年頭的格鬥都有武器輔助係統協助，可也脫離不了劇烈運動的範疇。
畢則第一反應是再找希伯來去開假條，然而想起對方陰他的那手，他又遲疑了。
正在糾結著，終端突然響了起來。
畢則看到華蓮的名字，馬上接起。
“小則。”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對勁，畢則問道：“怎麼了？”那邊傳來類似吸氣的聲音，畢則追問：“你哭了？”
“沒有。”華蓮倒是回答得很快，隻不過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在哪裡？”畢則當即問道，起身就要套外套出門。
華蓮沉默了一下：“我真的沒事。”
“在宿舍？還是在外麵？”畢則沉著地聽著那邊的背景聲音，不像在室外，於是他道：“是宿舍吧？我現在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