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遠處那兩人再度陷入可疑的沉默, 畢則忍不住了, 從藏身的地方繞到衛生間的出口，假裝從裡麵出來，向著兩人走去。
成風極快捕捉到他的身影，衝著華蓮道：“你的號碼是多少？”
華蓮也看到畢則，腦子裡亂糟糟的，短暫猶豫一下，把自己的聯係方式給了對方。
畢則走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成風跟華蓮道彆，向來以冷酷形象示人的alpha此時語氣聽起來似乎十分溫柔，畢則心裡更不舒服了, 不過成風很快朝向他。有那麼一瞬畢則覺得對方好像要跟自己說什麼，然而成風最後隻是點了下頭就離開了。
畢則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對方的背影上，直到華蓮喊了一聲：“小則。”
畢則回頭，有些失態地問了句：“他剛才和你說什麼了？”
華蓮吃了一驚, 從來沒見過畢則露出這種很難形容的表情, 好像急切中又夾雜著類似惱怒的情緒。自從對方開始變得沉默和成熟以後, 今天還是第一次這麼直白地表達心情。
畢則很快意識到自己的不正常, 偏偏很難控製。有些事，有些感受, 是即便自己跟自己講一百遍道理，也很難壓製住的。
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的, 見證成風向華蓮告白，見證自己暗戀的人向自己最好的朋友告白時候的心情。這一刻居然分毫不差地重現，讓他心底生出濃濃的自厭感。
畢則不等華蓮回複自己, 狀似自言自語地道：“算了。”
“什麼算了？”
麵對著滿臉關心神色的華蓮，畢則擠出個很難看的笑：“沒什麼，就當我什麼都沒問好嗎？”
華蓮當然不能當他沒問，但看著對方的表情，把心裡的疑問憋了回去，隻道：“有什麼想說的彆憋著，隨時找我。”
畢則嘴上答應了一聲，心底卻在苦笑。不是他不想說，而是沒法說。
去食堂的路上，畢則一直出神地想著什麼，不知道是不是被今天這一幕刺激了，很多很久以前的回憶都活靈活現起來，比如重生前他知道成風向華蓮表白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的。
可能表麵上還能像往常一樣上課、訓練，但實際內裡已經被酸液腐蝕了一遍又一遍。每到這個時候，他都無比厭棄自己。
華蓮那麼好，被喜歡是理所當然的。可就因為華蓮太好了，他心底的空洞才越來越大。
人生當中總有很多事是既定無法改變的，這句話他從小就明白，所以即便被父母遺棄，他很努力地嘗試不去怪罪他們。乃至後來被收養，小時候被嘲笑，他一直竭力向前看，學著愛幾個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家人，忽略自己一直是獨身一人的事實。
他確實成功過，那可能是重生前短暫一生當中為數不多快樂的日子。
他有了一個憧憬的對象，那個人也是孤兒，也被彆的家庭收養，但對方遠比他內心強大，永不服輸。他曾望著那個人的背影，跌跌撞撞地追，對於omega而言複雜的課程，他一天一天通宵地看，對於omega而言極難操控的機甲，他在遊戲中一遍一遍地練。
終於有一天他得到了通過努力可以得到的東西。這無疑是強心劑，告訴他所追尋的路是多麼的正確。
他那麼那麼憧憬那個人，心中抱著數不清的美好幻想，不放過任何一個能表現自我的機會。終於——可以在那個人麵前展示自己。
他是第一軍校的機甲冠軍，也是第一軍校明星專業作戰指揮係打破記錄的第一名保持者。
他想告訴那個人，他足夠優秀。
然後，他的夢碎了。
從泥濘的過去中抽身出來是很困難的一件事，不過畢則多少已經習慣了。吃完飯的時候，他差不多已經恢複過來。剛才吃飯的氣氛太過壓抑，畢則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從食堂出來，他對華蓮道：“對不起。”
華蓮眨了眨眼：“有什麼好道歉的……小則，你好了點嗎？”
“好多了。”
見他還是不願意分享心裡事，華蓮歎了口氣。趁著畢則在前麵走，他拿出終端，通過了成風的好友申請。想了想，給對方發了句話。
“畢則現在心情很不好，你們之間到底怎麼回事啊？而且為什麼你跟我說話，他會不高興呢？”
成風看完，沒有馬上回答，思緒有些飄遠，過了片刻才回神，回了句：“你可以告訴他我們今天說了什麼。”
華蓮盯著對方的回複，思來想去覺得對方說得有道理，於是追上畢則，開口便道：“小則，剛才成風找我其實是想跟你道歉。”
畢則步子一頓，臉上短暫閃過一絲訝然，很快的，就又平靜下來：“我知道了。”
華蓮小心翼翼打量著對方的神色，發覺畢則和剛才好像也沒兩樣，心裡又有點懷疑：“我沒騙你，剛才成風真的跟我說他想找你道歉，但你沒給他機會。”
這次畢則不回話了，悶頭向前走了一陣，就當華蓮以為對方不會再回答的時候，才聽對方道：“我不需要。”
華蓮腳步頓了下，隨後再次追上對方：“你說得對，咱們不需要他。”
華蓮本想跟成風說清楚畢則的態度，但轉念突然想到希伯來·克裡斯蒂安，作為畢則的親人，他還是擔心成風之前說的有關這個人的話，於是到底沒把斷絕聯係的消息發出去。
下午畢則隻跟著華蓮看了一會節目，就說要回宿舍去，華蓮本想跟他回去，但架不住畢則一再拒絕，隻好放棄。
畢則回宿舍以後倒沒悲春傷秋，而是登錄了遊戲，把注意力放到事業上。這麼多年過去他也算比以前有了長進，有些事想不通還會帶來痛苦，那就不想了，總歸現在還有彆的重要事需要忙。
他壓根沒把華蓮剛才的話放心上，打從心底不認為成風是真的想向他道歉，估計隻是在華蓮麵前博好感，為之後的表白做鋪墊吧。
剛清了兩個日常，畢則收到考伯的通話申請，接了起來。
“寶貝，你們今天不是校慶嗎，怎麼還上遊戲了？”
畢則很難解釋今天發生的事，便道：“校慶太無聊了。”
“噢，好吧。對了，你是不是還沒刷新你的網店呢？”
這倒是提醒了畢則：“你該不會真的刷禮物了吧？”
考伯發出一串意味不明的“嘿嘿嘿”。
畢則跟他說了一聲，切出遊戲，打開GreenRiver，還沒進行其他操作，就見一個金光閃閃的特效蹦到屏幕中央，金幣寶石瘋狂落下，累積成堆，隨後金光再閃，一行大字浮現出來。
“恭喜您攀升至禮物榜第一！”
畢則愣了一下，根據提示點進這個禮物排行榜，就見一個獨立頁麵中，自己的調酒視頻正在正中的大屏上播放，有好多評論彈幕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