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病房內, 隻有型號過時的監護儀不時發出接觸不良的提示聲,畢則就在這不斷循環的“滴”聲中睜開眼。
“醒了?”
一道聲音響了起來,畢則還未完全清醒, 過了好一會才意識到說話的人是誰:“艾西……?謝謝。”
艾西收起手裡的終端, 回了句“客氣什麼”,而後按響病床上方的呼叫器。沒一分鐘,醫生走了進來,慣例是詢問了有關身體方麵的幾個問題, 畢則一一回答了。
醫生便道:“對你我也不繞圈子了, 你的檢查情況不太好,但沒法隨便用藥,具體原因你也清楚。”
畢則點了點頭。
醫生繼續道:“隻能說現在給你用點無害的緩解藥,但是效果嘛,不一定那麼好,你看你要不要用?”
畢則問道:“多少錢?”
醫生道:“沒你之前訂的特效藥貴, 也就三千塊一支。”
畢則沉默了。“也就三千塊”這種說法簡直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正打算拒絕,就聽艾西突然道:“行, 給他用上吧,我墊付。”
他有些驚訝地抬眼,艾西給他一個安撫性的眼神,醫生一聽他們要用這支天價藥,二話不說開出繳費單。
注射過藥後,畢則有些頭暈,醫生絮絮叨叨地囑咐著:“有點副作用很正常,尤其是會嗜睡……”
灌足了耳音,畢則才在艾西的攙扶下出了院, 艾西問起畢則的打算。
如果說沒發現華萊星政府的異常,畢則肯定是回家休息,然後儘早去艾西那裡上班,但現在情況不同。“星盜”這件事他無論如何放不下來,雖然對現在的他而言,連傳遞消息給外界都有困難,甚至他自己就是個違|法偷渡客,但想到蒙在鼓裡,生活環境糟糕得一塌糊塗的小花,他心裡又梗著什麼似的難受。
艾西見他一直沉默,隻以為他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故而開口道:“我這邊暫時不缺人,你可以休息一陣,恢複得好一些了再來。要是還不舒服,就安心在家養著吧,不是已經訂了那
什麼特殊合成激素?等手術做完再來也行。反正我會盯著你,你可彆想著用完我就跑。”
畢則聞言笑了一下,明白對方最後一句話其實是變相安慰他,於是道:“當然不會跑,我還要靠著您發財呢。”
艾西也笑了,對方情緒平穩,她就放心了。兩人又聊了幾句,畢則感覺緩解藥慢慢開始起效,力氣恢複了一些,便告訴對方,讓她不用再陪著自己。艾西也不矯情,說了句“有事再聯係我”,而後趕回店裡。
畢則慢悠悠往家走,腦中則飛速思考著,未來他有兩個選擇:第一,自己暗中調查清楚華萊星政府的貓膩,並留下證據,然後回到首都星上交政府;第二,暫時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按部就班生活一陣子,等打了胎也還完錢,再向首都星那邊報信。
二者最大的區彆在於時間,如果是前者,掌握證據以後,首都星政府完全可以直接采取行動,隻不過他懷孕的事就掩蓋不下去了,而如果他執行後麵的計劃,那首都星政府知情的時間最快也在兩個月以後,再加上需要調查,真正掌握所有情報怎麼也得三個月後。隻是華萊星,乃至z2星係的普通民眾等得住嗎?
他摸了摸近期隆起不小弧度的肚子,心情有些沉重。
儘管一向不喜歡把人生的不順歸因於命運,但這次的事卻著實讓他生出一種不甘。和一個星係的安危比起來,他個人的情仇那麼渺小,可就是這麼渺小的東西,也是他掙紮幾十年不曾妥協而保留下的。現在讓他放棄,哪怕是為了聯邦,為了起誓過的信仰,他也發自內心抗拒。
然而……就算再怎麼抗拒,乃至於對命運的捉弄感到憤怒,他還是無法選擇後者。
這樣的結果讓畢則感到一絲苦澀,可很快的他重新振作起來,不論如何,現在最緊要的是在這裡的政府對他沒有過多關注時,儘可能多地取得證據!
議事廳中,環形桌後坐滿大大小小的指揮官,所有人不發一言,眉頭緊皺,活似遇到什麼天大的難題,氣氛緊繃得幾乎讓
人不能呼吸。半晌,有人像是終於忍不住,側過頭看向主位上坐的男人。
這位鼎鼎大名的聯邦戰神神色平靜,比起在座其他人來顯得更從容不迫。這名指揮官心中感歎,小小年紀,對方是怎麼修煉出這樣的城府的?都到這種火燒眉毛的時候了,居然還能沉住氣……下一秒卻聽有人開口道:“諸位,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要拿出個解決方案。”
指揮官不由轉移視線看向發聲的人,隨後又看了看其他人——這些人依舊沉默不語,滿臉苦大仇深,活像剛才那人不是在說話,隻是在放屁。
指揮官心中不屑地冷哼,這些老滑頭,事到臨頭,一個個開始裝作縮頭烏龜,不過,剛才發聲的那位也不是什麼好人,隻知道起話頭,實際不乾正事。“拿出個解決方案”?真是說得輕巧!你倒是給出辦法啊!
秘密出征z2星係可是聯邦s級彆的軍令,現在不知為什麼消息竟泄露出去,雖然泄露的版本還沒暴露他們出征的真實目的——隻有一定級彆的將領才知道真相——但這種級彆的命令走露風聲已經十分要命了!
消息到底是誰泄露出去的?又是怎麼泄露的?這問題稍微深究一點,就足夠讓人頭皮發麻。在座所有人,誰敢真的站出來出主意?誰敢承擔這份責任?
想了這些,指揮官終究是默默垂下腦袋,像周遭的其他人一樣,隱匿在窒息的沉默中。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即便再怎麼打定主意裝死,在座仍有許多人有些坐不住了。幾個人企圖悄無聲息地換個姿勢,更有年輕一點的,快要扛不住壓力,趁著沒人注意,偷偷抹了一把額角的汗。
直到這場“無聲”會議進行到除成風外的其他人都坐不住的時候,安靜的會議室內忽然響起響亮的終端提示聲。眾人的視線隨著聲響落在成風桌前的終端上,隨後,就見成風慢斯條理地拿起終端,著什麼,而後徑自開口:“散會。”
不少人聽完這句話毫無反應,怎麼回事?散會?這就散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