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還不知道去了那邊是什麼情況,老宅那邊有二祖母一家子住著,她過去也是歸她們管,長興侯的邀請不好貿然答應。不過聽他們一說,她又有些好奇:“搭那麼高的台子,不怕違製嗎?”
“怕什麼?咱們侯爺掌兩京中軍都督府,代皇上巡視南邊城隍,簡閱軍士,操練兵馬,朝中獨一個掌兩府的呢,這點兒特權還是有的,誰那麼沒眼色去告?”
旁邊年長的士兵喝止他:“胡說什麼?咱們侯爺是去執行公務,跟特權有什麼關係?再說了,咱們侯爺是搞特權的人嗎?”
長興侯讚賞的點頭,沉聲道:“沒錯,你們去了,切記要戒驕戒躁,莫給我惹事生非。這些衛所的兵,與那些新兵蛋子可不一樣。江南衛所富庶,諸衛久經安逸,老兵都練成了油子,你不去找他們麻煩,他們還想在你們身上找點樂子呢,沒聽說鄭家兄弟都被擠兌回去了?你們若是嬌縱被他們抓住尾巴,本侯隻會從嚴處罰。”
他一旦嚴肅,眾兵士紛紛收了調笑,都昂首大聲稱“是”,看來有正事的時候,他們還是有規矩的。
林霜聽他訓完話,狐疑道:“侯爺,您以後在南京練兵,是為了繳匪嗎?”
長興侯道:“有匪患自然是要繳的,不過最近沿海有海寇作亂,致漁民損失財物,監察禦史奏報諸衛所反應遲鈍,軍紀鬆散,所以皇上遣本侯去治一治。”
海寇林霜倒是聽說過,因為有些小島國正經曆戰亂,藩主勢力洗牌,而他們手下的武士除了打架,沒有謀生的本領,番主被殺後,他們生存艱難,就集結一起到處搶劫,漸漸形成組織。這跟北方的兵禍是一樣的,野蠻民族通過劫掠得到了好處,也探知了我朝富庶,便乾脆以搶劫為生了。
不過她心裡一直有一個疑惑:“海寇是外來的,這個我懂。可我總聽說您帶兵在山東或者更南邊繳匪,每次都大勝而歸,怎麼天下富裕了,還有這麼多匪呢?而且跟打不死的小強似的,生生不息?”
幾個士兵呼吸一窒,下意識的看向長興侯,長興侯濃眉挑起,嘴角勾出一抹玩味:“你倒是比他們要聰明許多,我帶過的那些兵,指哪打哪,從沒人提出來問過這個問題。”
林霜不好意思,訕笑道:“我就是隨口一問,您不方便回答,也沒有關係。”
長興侯嗤笑道:“沒什麼不方便的,無非是有些刁民,不安本業,不事生產,生性凶殘好殺。又有一些窮山惡水之地,鄉民不感教化,易生匪心。”
林霜笑笑,不再問了,長興侯明顯敷衍她。她跟著四少爺讀書,對民生是有些了解的,如今天下安定,經濟發展,朝廷支持農業,多次大規模減免賦稅,遇到災荒年景,賑災、免租都是非常積極的。而且就農業稅來說,按照林霜他爹的說法,每畝取三鬥,餘下一家口糧綽綽有餘。像窮鄉惡壤之地,朝廷鼓勵農民遷出到富庶之地種莊稼,發放農具和耕牛,新開墾的土地是不收稅的,這種政策下,還有人不感教化,寧願冒著砍腦袋的危險為匪,實在是不正常。
氣氛一時靜默,一行人好不容易走下山,到了江邊,新橋驛驛丞親自駕船等著,地方官頂著一腦門汗,帶著下屬在江邊來回踱步,見長興侯下山了,趕緊湊過來。
“侯爺,是下官失職……”
長興侯擺手:“那幾個劫人的水鬼不要放跑了,他們手法嫻熟,且分工明確,想必是做慣了這掠人劫物的勾當的。”
地方官用袖子抹汗,連連答應:“必將他們捉拿歸案,七小姐可無恙?”
林霜搖搖頭:“他們沒有傷害我。那幾個水鬼,我記得模樣,我給您畫出來。”
旁邊的書記官忙呈上紙和筆,林霜趴在船艙中的桌子上畫畫,她善工筆畫,素描也是有功底的,一會功夫,就把掠她們的四人和押送的四人畫出來。
八張畫像十分寫實,雖寥寥幾筆,但特征明顯,看到真人不會弄錯。圍觀的士兵嘖嘖稱讚,地方官臉上的汗更密集了。
船行至江中,少年士兵央求道:“侯爺,要不咱們也坐船吧,你看,又穩當又快,還能看看沿岸風景,比咱們在馬上顛簸強多了。”
長興侯淡淡的瞟他一眼:“軍旅之人哪有那麼多講究,騎馬怎麼就不能看風景啦?”
其他士兵也苦哈哈的附和:“侯爺,連騎了十來日,我這兩腿都磨掉皮了,要不我們搭七小姐的順風船走,您騎馬先行?”
長興侯被他們氣的不行:“來時本侯說坐船,你們吵著要騎馬,說軍旅之人騎馬才威風,怎麼,這會又變卦了?”
地方官適時獻殷勤:“侯爺,您要從京城騎馬去南京,確實辛苦,而且這季節兩岸風景正好,所謂煙花三月下揚州,錯過便可惜了,要不下官給您找一條船?”
長興侯倒不在乎麵子,剛剛還訓那些兵,轉眼便道:“那正好,你去找一條平穩舒服些的大船,不要舊的。”
一群人簇擁著林霜上岸,顧媽媽一家和孫家的下人早得了消息在碼頭等著,見到她,顧媽媽又是哭又是笑,鏢師們也是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