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宇成滿腹悲憤,彎著腰身,喉嚨處發出嗚咽,江澧蘭不為所動,靜靜地坐在高堂之上,看著麵前悲痛欲絕的男人。
溫臨立在門口,屋外的蟬鳴刺耳,遮掩了從屋內飄出的大半話語,傳入耳朵裡的隻有隻言片語,但他知道江郎君已經撬開陶宇成的嘴。
腦海裡想起手下傳達的命令。
上午,他才安排好人去往城東查獵戶女,手下便來傳達郡君的命令。
“若是郡君走後,江郎君前去找陶宇成,無論他要做什麼,都聽命於他,保護好他,但他和彆人所說的話,要做的事,必須避開。”
所以他一直等在這裡,原本以為江郎君不會來,沒想到還是來了。
過了許久,屋內的悲泣聲似乎停了,隱隱地又傳來江郎君的聲音,聽不真切。
陶宇成抹乾淨淚,他看著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才認真地,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隻見男人身穿灰藍色蜀繡錦袍,銀簪束發,身姿挺拔,如芝蘭玉樹般氣質出塵,但眉眼淡漠,渾身散發著渾然天成的氣勢,他在腦海中仔細搜尋一番,發現從未見過有此氣質之人。
再觀他相貌,長相清雋,此等相貌,在整個大周應當都算容貌絕塵之輩,他從未見過長得如此好看的人。
但,據傳聞,已故太子妃容貌出色,皇長孫殿下長相肖母,卻已失蹤多年。
陶宇成瞳孔逐漸放大,有個聲音在腦海中盤旋,那個聲音令他感到恐懼,但他不敢問,內心深處,又有一個大膽的念頭湧起。
這日,終於還是來了。
江澧蘭一直凝視著陶宇成,將他的反應儘收眼底,道:“陶成,你協助楊長史在皇陵修建陵墓,期間故技重施,再次做假賬,這次卻沒上次好運,被禦史抓住把柄,不過,禦史彈劾的不是你,而是工部司員外郎張南山張大人。”
江澧蘭又說:“陶成,芙蓉姑娘殺了秦媽媽,很快就會被長平長公主發現,死罪難逃,唯有我能救她,帶她離開京都,你將你如何去往皇陵,以及發現張南山做下的事,全部告訴我,我就幫你救楊芙蓉。”
陶宇成用儘全身力氣才敢瞪著江澧蘭,顫抖著提醒,“她是東宮長史,楊紹平的親生女兒。”
江澧蘭眼神很平靜,回望著他。
須臾,陶宇成低頭苦笑,喃喃道:“你,你們太狠了。”
江澧蘭沒有問他說的是誰,是他也罷,是芙蓉也罷,都是曾經深處旋渦的人,如何才能做到不狠?
陶宇成低頭,開口道:“大周建國後不久,高祖開始命人修建皇陵,主要是由工部負責,我和楊大人抵達皇陵時,皇陵已經修建三年,但不知為何,皇陵修建十分緩慢。”
“我就十分好奇,而且,太子因假賬貶斥楊大人,楊大人雖然將我供出卻也替我求情,他將罪責一力承擔下來,太子才沒有殺我,我過意不去,便下定狠心,絕不再做假賬。”
“當時負責修建皇陵的工部大人並不是張大人,乃是一位姓何的大人,何大人與楊大人不睦,楊大人詢問工期緩慢的緣由,他含糊其辭,幾次推諉。我知道楊大人想回京都,繼續輔佐太子,所以就去工地結交那些木匠,暗地裡四處打聽。”
“這一打聽才知道,朝廷資金短缺,高祖命戶部協助工部,實則戶部處處刁難,哪裡都不舍出錢,工匠們工錢發不上不說,使用木料建材,不僅要品質好還要價格低廉,皇商掙不到錢還被工部責罵,敢怒不敢言,久而久之,工期就拖延下來。”
“我在結交工匠好友時,認識了張大人,哦不對,當時他還不是大人,他那時隻是一名木匠,他的雕刻做得特彆逼真,陵墓內宮整麵牆的石像都是他雕刻,活像真的一樣。他還擅長魯班術,設計出來的機關十分巧妙,尋常人根本打不開。”
“他告訴我,皇陵的設計圖紙有問題,不僅浪費人力物力財力,而且整個宮殿並不牢固,不需百年,便是二三十年,若是有人來盜,必然能勘破玄機,打開內宮正門。”
“我一想,這不壞事了,楊大人監工,楊大人又是太子的人,萬一真被盜,無論到那時太子是否繼位,恐怕都難以善了。我連忙告訴楊大人,楊大人得知後,知道事關重大,連夜偷偷離開皇陵,回到京都稟奏太子。”
“沒過多久,何大人就被調走,新來了一位石大人,這位石大人溫和柔善,來了沒多久,就把皇陵總設計圖紙作出修改,提拔張南山為工部司員外郎,張大人上任後,皇陵施工快了許多,三個月後,楊大人因督工有利,被太子召回。”
江澧蘭一直聽著,聽到這裡,問道:“你呢?你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