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沅芷猛然回神,楊芙蓉這是在背長平的罪證。
羊腸小道,驟雨初歇,雨後的夏風帶著一絲涼意,吹在二人身上,驚起一陣顫栗。
溫沅芷越聽,越是心驚。
“景和十一年春,烏孫國向先帝求娶嫡公主,烏孫大昆彌年過半百,雖知長公主曾嫁過一回,但烏孫內部本身就是女子可以二嫁,大昆彌不在乎長公主嫁過人,隻要長公主嫁過去,便可以結兩國之好。”
“朝中大臣支持和親的人數占了大半,長公主害怕極了,那大概是她第一次與所有的大臣為敵,她也知道,即使將她知道的大臣罪證儘數上呈給先帝,先帝也不會信,反而更加堅定要將她送去烏孫。”
“她秘密聯係葛家,讓葛家聯係淮安王,在城外的行宮彆院,有葛家作保,淮安王離開淮安,與她在行宮彆院廝混近半月,一個月後,朝中大臣驟然反口,紛紛舉薦長樂公主替嫁和親。”
“她怕烏孫使者不同意,花重金買通使者,又在民間散播傳言,說先皇後在世時,對長樂公主照顧有佳,長樂公主也十分孝順先皇後,長樂公主曾千裡尋醫,替先皇後續命,被人翻了出來,百姓紛紛稱讚,都相信長樂公主要向先皇後報恩,一定會主動替嫁。”
“長樂公主和親之後,長公主搬回京都長公主府,實際上,是因為先帝對她下了追殺令。”
“先帝早就懷疑她與淮安王勾結,先是將她從宿縣召回,她為表忠心,束發為冠,留在金蟬寺外的道觀,金蟬寺四周有先帝的侍衛重兵把守,除了見我和秦媽媽,見不得任何外人。不過,那個侍衛長最後栽在了柳月梅手中,英雄難過美人關,再衷心的奴才也不過如此。”
“秦媽媽身世清白,先帝倒是知道我的身世,念在我母親和她主仆一場的情分上,不曾對我二人警惕。和親替嫁後,先帝沒有懷疑到樓裡,隻調查了淮安王,淮安王親自進宮請罪,先帝革了他一半的兵權,才放他回了淮安。”
“其實先帝也是要查葛家的,但不巧,徐禦史的女兒與葛二少爺成親,”說到這裡,楊芙蓉嘲諷一笑,“葛家原是溫皇後在世時提拔,葛大老爺和我父親曾並肩作戰,高祖攻打皇城時,他們一同護衛太子進京,世人以為他是太子黨,實則早就投靠了先帝。”
“先帝本就重用葛家,信任徐禦史,兩家結親,一點懷疑也沒有了,隻是稍微懲戒了葛氏,罰他們一個疏忽職守,咳咳咳~”
溫沅芷震驚在楊芙蓉所給的信息中,發現不對勁時,背後一鬆,她微微側頭,正瞧見楊芙蓉從馬背上墜落。
“楊芙蓉——”溫沅芷大喊一聲,拉住楊芙蓉的胳膊,她這才發現楊芙蓉受了傷,已經昏昏欲睡,眼見她的身子繼續下滑,顧不上其他,一腳鬆開腳蹬,回轉身,接住楊芙蓉。
遠處有山間百姓住宅,住宅內點亮燈火,溫沅芷迎著微亮的燈火,看到近在眼前的箭尾,觸手一片濡濕,雨後的空氣,飄來一陣血腥。
她腦海中閃過方才的混亂,然後拚儘力氣,在落地前與楊芙蓉調轉方向,摔下之後,耳邊傳來一聲悶哼。
溫沅芷推開身上的軀體,坐起來後抱住楊芙蓉,“楊芙蓉。”楊芙蓉已經失血昏迷,她一路說了這些話,已經不僅耗費體力,也在耗費心神。
那些過往聽起來便已經叫人震驚,更遑論她從始至終參與其中,一點點發現長平長公主的真麵目。
一字一句,仿佛從頭再過一遍。
父親的死,母親的死,重見長平長公主時的喜悅以及當頭一棒的惶恐,積壓多年的鬱氣都在這一刻傾巢而出。
溫沅芷叫不醒她,隻能將她背到身上,準備上馬去往前麵找個民戶。
“郡君,郡君。”遠遠地,好似聽到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