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沅芷尚未明白江澧蘭口中的意思,愣神之間,江澧蘭已然後退一步,自嘲一笑:“是我魯莽了,郡君口口聲聲說要護著我,我竟當真以為,郡君早就猜到我的身份,將所知案情全部對我相告,也是因為信任我。”
“其實,郡君說的護著我,不是護著我,是想監視我吧?”
溫沅芷心裡一咯噔,江澧蘭的洞察能力太強,竟這麼快就察覺她的心思。
這些時日,江澧蘭對所有事件的分析令人驚悚,但她隻覺得係統一事無人知曉,不會對此產生懷疑,沒想到竟叫他盲猜也猜對了一半。
“我,我不是......”
“你敢對天發誓?”江澧蘭冷漠厲聲,“以你整個溫氏的聲譽起誓,你不是在監視我。”
對,監視,這是他一直以來想不明白的地方。
誠然,回京都之後,溫沅芷對他已經很好,她的行為也很合理,因為先前棄置揚州一事心懷愧疚,所以回報他,護著他。
但他還記得,她一開始與他開的玩笑,初回京都那日,她說二人成親吧,她保他在麒麟書院,一輩子安然無事。
她說成親,但從她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傾慕。
堂堂溫氏女,驕傲的溫氏女,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的溫氏女,明明無愛,卻紆尊降貴,主動提起婚事。隻能說明,有更重要的理由讓她願意將這樁婚事當做籌碼,來降低風險。
她初時勸阻,勸阻不過便故意接近他,他那日便是不去投宿溫府,她也是要出門去見他的,自從在涼州重逢,二人開誠布公的談過之後,她的行為便有了極大的改變,而這些改變,他起初不明白,如今算是恍然大悟。
她的一言一行,不是有感而發,而是因為某種目的,有意的執行。
她是何時知道他是李衍?從一開始,她就警告他,不可以做危害溫氏利益的事,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他想查的是太子謀反一事?
他目光如電,眸中盛滿了狠意。
溫沅芷慌亂無比,“發,發誓?”
江澧蘭:“郡君心裡,早就知道我進京都另有圖謀,卻始終避而不談,如今知道,卻又膽怯退縮,高高在上,尊貴無雙的清陽郡君,這實在不符合你的脾性。也罷,郡君不必發誓,我李衍當年與你就無緣,這樁婚約也是江澧蘭為自保謀算得來的,過幾日便修書一封,請先生解除你我二人的婚事。”
“從此以後,無論我做什麼,都不會再危及溫氏,郡君大可放心了。”
說完此話,他好似一下子失了生氣,落寞地轉身。
溫沅芷上前拉住他的袖子,著急道:“你怎麼了?我們不是來救楊芙蓉的嗎?她方才和我說了許多的秘密,我還沒有告訴你,你怎麼就突然炸了?”
江澧蘭垂目,“該知道的我會自己查,今夜將楊芙蓉帶出來,是我答應陶宇成要救楊芙蓉,同時用楊芙蓉逼迫郡君出來作出抉擇,眼下,我明白郡君的意思,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郡君也就不要再管我了。”
溫沅芷腦子亂亂的,看著他冷漠的姿態,心底十分害怕,但她說不上怕什麼,以為是因為係統,他要是轉身不相往來,那她如何補救劇情?任務還怎麼完成?
“不行,你......楊芙蓉對我說了許多,阿初當初和親是被算計的,葛家也是包藏私心,還有徐禦史,你是我的幕僚,你走了,誰替我分析這些事?”
“清陽人才輩出,郡君自幼聰慧,實不必讓江某鴟鴞弄舌,汙了郡君的清名。除非......”
江澧蘭目光重新看向溫沅芷,“郡君親口告訴我,你不是另有所求?”
還是要發誓?
溫沅芷試探道:“我以我自己的生命起誓,行不行?”
江澧蘭眼中頓時風起雲湧,如驚濤拍打在暗礁岩石上,激起一陣巨大的浪花,層層浪花下,是掩不住的失望。
他甩袖一揮,怒目而視,一字一頓地道:“郡君玉體金貴,不必如此。”
說罷,將馬鞍上的火把熄滅仍在地上,利落上馬,一聲“駕”,策馬離開。
此時天微微亮,鄉野間的薄霧層層,雨後青山欲滴,風卷起樹林枝葉沙沙作響,溫沅芷立在青草地上,心中依舊茫然。
他怎麼突然就開始懷疑她了?是像分析彆人一樣,分析她嗎?真是個聰明、銳利又敏感的人。
溫沅芷愁容滿麵,這時,溫臨和碧玉從遠處騎馬找了過來,身後跟著十幾名護衛,他遠遠瞧見少主獨自一人站在山石邊,江澧蘭和楊芙蓉都不在,心中微沉。
一下馬,道:“少主,你沒事吧?”
溫沅芷搖了搖頭,失落地問道:“你那邊怎麼樣?”
少主心情明顯不好,溫臨和碧玉對視一眼,不敢多說,隻能將正事稟奏,“一個活口都未留下。”
溫沅芷點頭,“好,那我們也回去。”碧玉牽來溫沅芷的馬,溫臨將地上火堆踢散,數人一同回京。
-
一行人快馬加鞭,在火紅的日頭徹底冒出山尖,抵達京都城門。
城內人流湧動,商客如織,喧嘩不止,人們互相攀談間,好似有什麼熱鬨的趣事在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