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之中閃閃發光。
傑森暗自琢磨了一下，對著老約翰問道，“百鬼丸是什麼意思？”
老約翰看著這個在泥濘中生長，卻始終帶著頑強生命力的小少年，喃喃道：“這個名字在日語意思裡，是比幾百隻鬼怪更為可怕。”
是在祈求孩子在險惡環境中的平安。
老約翰神情恍惚，手中的香煙滑落，掉在腿上，突如其來的疼痛喚醒了男人的神誌，老約翰突然伸手便將還想問些什麼的傑森推出門外，砰的一聲關上了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大門。
男人頹廢地倚靠著大門，順著盤坐在門前，他睜眼看著空無的四周，穿著小西裝，小皮鞋的男孩慢慢浮現在了他的眼前，依舊在甜甜地叫著父親。
老約翰閉上了雙眼。
白煙緩緩上升。
突然被趕出來傑森不明白這個老男人又突然間犯了什麼毛病，但是好在已經達成了自己的目的，隻好撓了下自己的腦袋，朝著老約翰的房子大喊了一聲謝謝便準備回家。
但是突然間從後背傳來的叫喊聲製止住了他的步伐。
“小子！”
傑森下意識回頭，隻見一個黑色的鐵棍朝著他麵部襲來，傑森眼疾手快一接，隻見是個分量頗重的黑色撬棍，雖然有些磨損，但在犯罪巷這個地方勉強說得上是不錯。
“既然撿了個人，這個就送給你防身了，不要受傷。”傑森抬頭不解，但是老約翰僅僅是站在門口對著傑森落下這句話便進了屋內，再也沒了回音。
傑森也沒多想，拿著撬棍便一路小跑回了家。
黑夜之下，細雨再次朦朧地下起，從用報紙草草粘貼的破爛窗戶之中飄了進來，而後在床之前戛然而止，傑森裹著自己破舊的小被子，藍色的雙眼緊緊盯著漆黑的客廳，半晌才眨動一下。
客廳中傳來微弱的呼吸聲。
傑森好不容易才將百鬼丸摁在自己屋子裡而不是在外邊就著這雨夜瞎跑，這個木偶小子現在就躺在自己家那個小沙發上，木質的麵具自然沒有眼睛閉合的高級功能，傑森隻能通過客廳中傳來的均勻呼吸聲來判斷人是否熟睡。
這個空蕩依舊的家中終於再次迎來了第二個人類的呼吸聲。
傑森閉上眼睛，翻了個身，早就習慣的小被子如今卻單薄冰涼地可怕，被忽略的孤寂感遲遲地在父母死後湧上心頭，就像是一雙大手在心臟揉搓，憋悶得不像話。
而傑森就隻能用被子將自己全部包裹起來，而後死死地埋在熟悉的黑暗之中。
而傑森沒有注意到的是，當他同樣陷入深眠之後，原本在客廳沉睡的百鬼丸卻突然間站了起來，緩慢走到了傑森的小床邊，盤腿握著自己手臂處的刀刃坐下。
【這裡很有很多紅色。】心眼所察覺之處，幾乎全是白紅混雜的人群，唯有身後的傑森是乾乾淨淨的純白一片。
而百鬼丸喜歡白色。
藍色的雙眼在黑暗之中亮起，盯著麵前的守衛者許久，才再度緩緩閉上了眼睛。
兩道清淺的呼吸在這個狹小的屋內相繼響起。
當第二天早上，第一縷陽光劃破夜晚的烏雲，徹底來到哥譚之時，傑森便去找了當地的一個情報販子，詢問哪家孤兒院比較靠譜。
畢竟這裡是哥譚，相比起正常的孤兒院，更多的或許是掛著羊頭賣狗肉孩童拐賣機構。
“你終於想開要去孤兒院了？”陰暗的街角，就連陽光都照不進來的地方，一名情報販子接過了傑森手裡的香煙。
男人十分乾瘦，就連頭發都是乾枯的稻草模樣，整個人就像是一根乾柴。
“不是我。”傑森說道，“是我撿來的一個臭小鬼，他待在孤兒院對他會比較好。”
情報販子驚訝了一下，而後又從上到下掃視了一遍這個流浪街頭的小孩，嗤笑道：“你連你自己都管不了，何必浪費我給你的一份人情替彆人做嫁衣？不如我告訴你另外的消息，韋恩的那個闊佬正在和自己的兒子吵架，我告訴你那個富——”
還沒等他說完，傑森便打斷了他的話，在街頭巷尾流竄的孩子皺了皺眉頭，沒有半分猶豫:“我樂意，而且——”
傑森藍色的眼睛半合，恍然間眼前又浮現出了百鬼丸的慘狀，以及半夜駐守在床前的身影。
他看著這個情報販子，萬分肯定地說道：“他值得。”
情報販子楞了一下，掐滅了手中的香煙，蹲在地上胡亂揉搓了一頓自己的頭發，最終抬頭，歎了口氣：“我確實不知道你們這種家夥究竟是怎麼想的，但是，我答應你了。
對於孤兒院有什麼要求嗎？”
傑森臉上浮現一絲笑容，“有專業的醫生駐守。”他有些猶豫，說道：“他身體——有點問題，必須要有醫生駐守。”
情報販子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你知道我是乾情報的吧？你覺得他情況你能隱瞞我多久？不如直接跟我說了，彼此都省點時間。”
傑森橫瞥一眼，“我需要你的保證。”
“你救了我，手上又有我出賣客戶的證據，我出賣你，不劃算。”
傑森沉默良久，才下定了決心，緩緩說道：“他沒有四肢，五官，五感，行動全靠義肢，我需要靠譜的人來接管他。”
白煙緩緩升起，角落寂靜無聲。
“那我不如直接去找一個殺手，送他一個平靜。”良久，男人說道，“這種人，就連最起碼的痛覺都感受不到，活著沒有意義。”
“不行！”傑森死死揪住男人的衣角，藍色的眼睛露出超乎想象的執著。
情報販子看著傑森，低頭又抽出了一根香煙，但是打火機始終給不上力，火光在擦碰間遲遲不肯出現。
直到看不過去的傑森一把奪了過去，替他將火點上。
“知道了。”
傑森低頭把玩著火機，忽然間聽到男聲如此說道。
“什麼？”傑森有些疑惑抬頭，但是迎來的卻是男人滿是香煙味的乾枯大手在他頭上隨意撥弄了一下。
“孤兒院我會幫你搞定，等我一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