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溫並沒睡太死,意識一直浮浮沉沉。她心裡知道這是在車上,可是腦中零碎的夢又讓她遊離現實之外,所以她眼皮怎麼都掀不開。
直到周圍講話聲放大又放大,像夏天的蚊子一樣無法讓人忽視,林溫終於勉力撐開雙眼。
她皺眉揉著眼睛,清醒幾秒後暫時沒聽出所以然,於是問身邊:“怎麼回事?”
周禮見她醒了,先拍了下前麵座椅說:“都閉閉嘴,重新導航。”
然後才跟林溫解釋:“下錯了高速路口,這兩個人沒完了。”
袁雪在前麵嚷嚷:“我下之前問了,是汪臣瀟點的頭!”
汪臣瀟也嚷嚷:“我在接電話,我那是一個沒留意才點的頭,但你不看看這才開了多久,那麼快就能下高速?”
汪臣瀟因為路熟,所以根本沒用導航,周禮之前一直在忙於回複手機信息,聽前麵小聲吵起來才知道怎麼回事。
到底是樁小意外,汪臣瀟還更理虧,最後他先認錯,袁雪大人大量跟他達成和解,這時車子已經開在某處不知名地。
看過時間,幾人打算乾脆先找地方吃飯,沒料想車越開越偏。
“哇哦,”汪臣瀟望向窗外,“這是個毀屍滅跡的好地方啊。”
睡得像植物人似的肖邦終於蘇醒,“你們就不能讓我好好睡一覺……停車,我要上廁所。”肖邦睡眼惺忪說。
“你確定?”汪臣瀟問。
“廢話。”肖邦眼睛半睜不睜。
“老婆停車。”汪臣瀟對袁雪道。
袁雪這次特彆聽話,讓她停她馬上靠邊。
肖邦打著哈欠推開車門,跨出一隻腳後他僵在原地。
前麵兩人起哄:“去啊,怎麼還不去,速度點,抓緊時間!”
肖邦幽幽地看向他們,然後走下車,把汪臣瀟揪出副駕說:“一塊兒吧。”
林溫忍不住眉眼彎起,跟著他們下了車。
天空白雲浮動,午間清風撩人,眼前是片極為空曠的荒野,地上隻有稀疏草被,兩三棵樹也是寂寂寥寥,視野幾乎望不到儘頭。
陽光刺目,林溫手擋在額前,眯眼望著遠處。周禮走到她邊上,前後左右都瞧了遍,說:“難得。”
“什麼難得?”林溫不解。
“你在南方見過這麼大麵積的荒地麼?”周禮說,“這裡的地不是造了房子就是在造房子,不然就全種糧食蔬菜。”
這裡不是西北荒漠或者草原冰川,南方的土地向來物儘其用,荒地也不是沒有,但至少不會有這麼大片麵積,可以稱得上壯觀。
“的確。”林溫認同。
另外兩人去找樹“借”廁所了,林溫和周禮隨意走著。
荒野之所以荒,就是什麼都沒,草少樹也少,沒半點風景可賞,腳下石子還多,走路會磕腳底板。
周禮邊走邊評價。
林溫今天穿了一雙手工製造的鞋,款式很好看,鞋麵是牛皮的,隻是鞋底特彆薄,能輕易感受到腳下路麵。
她腳底板已經被石子硌到好幾次。她也覺得這裡空空蕩蕩,但她還是想出一個可取之處:“你不覺得在這裡碰不到人也算個優點?”
周禮挑眉:“這算什麼優點?”
林溫先沒答,反問他:“你覺得人的煩惱歸根結底來源於哪?”
周禮想都沒想就淡淡拋出一個字:“錢。”
林溫玩笑:“明白,你們有錢人也會為錢煩惱。”
周禮扯了下嘴角,淡聲道:“人的本性是永遠不知足,尤其是所謂的有錢人,更是欲壑難平的代表。”
林溫想了想,還是較為認同這一點的。
周禮又看向她:“所以你是覺得,人的煩惱來源於‘人’?”
林溫斟酌道:“可能說‘人際關係’更合適。”
每一段人際關係都會給彼此帶來或多或少的煩惱,父母親朋,同事愛人,小到一頓飯,大到生死。
林溫說:“你甚至舉不出一個例子,哪種關係是沒給你帶來過煩惱的。”
並且越複雜的關係帶來的煩惱還越多。
周禮想了一會兒,還真駁不出話,但他也沒說讚同或不讚同。
這時背後突然有人大聲呼喚:“林溫——”
兩人回頭,才發現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走出那麼遠,遠處袁雪縮小到看不清五官,聲音也被風吹得七零八落。
“你們走這麼遠乾嘛,回來了呀,這荒郊野嶺又沒金子撿,走了走了——”
周禮調侃了句:“煩人的來了。”
林溫一笑。
“走吧。”周禮雙手插兜,抬腳往回走。
走過來的時候不覺得,往回才發現這段路真的長,視野更顯空曠荒涼。
林溫再次踩到一顆小石子,這回疼到了,她皺了皺眉。
周禮腿長步子大,人走在她前麵,有時順腳就撇開了一些石子,石子咕嚕咕嚕滾。
林溫再踩到石子的時候也腳底一撳,踢開了它。
快到車邊上時,周禮像是想到什麼,忽然回頭說:“有一句古希臘名言不知道你聽沒聽過。”
“什麼?”林溫停下腳步。
“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就是神明。”頓了頓,周禮語調隨意,“所以你認為的那個煩惱,是跟著人類的社會屬性來的,避是彆想避了,乾倒它就得了。”
說完,周禮繼續帶頭往前。
林溫愣在原地,過了一會她才邁步跟上去。
到了車邊,周禮拉開駕駛座門說:“肖邦,讓他倆去後麵呆著。”
看在孕婦的份上他們上午才讓著人,現在袁雪也該練夠車了。
剛才肖邦和汪臣瀟從“樹廁”那裡方便回來,立刻扒開了林溫的便當包翻東西吃,袁雪嫌惡心,搶回一盒水果,天婦羅被那兩人瓜分了。
此刻肖邦聽到周禮的話,“嗯”了聲,塞了最後一口天婦羅,一句話沒講,他直接把自己扔進副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