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這幾個人類，吃一半掉一半，喝一口灑兩口。
很臟。
星星有點嫌棄地往後退了一步，本來對超市有點好奇的它因此而打消了進去看看摸摸的想法。
它轉身繼續往前走。
吃了晶核後不算太餓，所以拿了口袋掃蕩了兩口袋零食的胡興哲看著小喪屍離開的背影，心裡一激靈，提醒了其他人一聲後自己匆匆跟了上去。
很快，他身後又跟著跑過來那名學生和一個中年人。
胡興哲拎著食物回頭看，正好看到那個滿臉橫肉的男人在喪屍群聚集過去之前，伸手扯著已經跑出來的女人往後一推。
星星也看到了這一幕。
它沒有再往前走。
小喪屍站在空蕩的街道上，聽著身邊人類急促驚恐的喘息，眼底倒映著那個肥碩的食物朝著這邊拚命奔跑的身影，也倒映著女人被喪屍們撕扯成碎肉骨架的絕望。
喪屍周衛國也呆呆看著這一幕，慘白的眼球緩緩眨動了一下，然後伸手抓住身邊的人類，在對方驚恐放大的瞳孔中，試探著往前推了推。
胡興哲正正好撞上了跑過來的男人，兩人都猝不及防撞了個正著，驚呼聲成功讓沒有搶到食物的喪屍齊齊望了過來。
於是他們又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鴨子一樣安靜下來。
喪屍周衛國看著兩人抖抖索索的身體，疑惑地動了動腳步，最終還是沒有再做什麼。
胡興哲在撞上男人的一瞬間，腦袋裡就閃現出對方抓著女人推進喪屍群裡的畫麵，一瞬間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猛地伸手推開對方後，自己又忙不迭躲到了小喪屍身後。
確定自己稍微遠離了那個男人和突然推他的喪屍後，胡興哲高高的個子站在小喪屍背後，竟然詭異的感覺到了一股安心。
不隻是胡興哲，那個學生和中年男人也在男人靠近的一瞬間紛紛躲藏到了星星背後，用警惕厭惡的目光防備地看著那個人。
剛剛跑過來的男人在接觸到他們的目光時，渾身一緊，隨即惡狠狠地朝著他們獰笑：“看什麼看？要是換了你們？難道你們不會這麼做嗎？！”
“無恥！”少年憤怒地反駁了他。
他今年還沒有滿十八，末日降臨的突然，除了躲在爸爸車上看著外麵喪屍吃人以外，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人類把同類往喪屍堆裡推。
那種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亡的震撼感和看著喪屍吃人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他恐懼，毛骨悚然，卻還堅持著自己的底線，紅著眼眶狠狠地回瞪這個惡心又惡毒的男人。
男人臉上的肥肉被他這句無恥激的狠狠一顫，眼底的陰狠嚇得其他人都有點畏懼，似乎是想要對少年動手，但目光觸及星星和喪屍周衛國後，又硬生生強忍了下來。
星星有點喜歡上觀察這些食物們了。
它看他們自相殘殺，又看他們為同類的死亡而傷心。
身後的慘叫已經聽不到了，隻剩下喪屍們含糊刺耳的吼聲，還有嘎吱嘎吱咀嚼碎肉骨頭的聲音。
有人的目光落在了胡興哲拎著的兩個口袋上。
星星抱著懷裡已經有點萎靡的小半根黃瓜往前走，對身後這幾個人類之間的情況似乎一無所知。
四周的小樓排房逐漸多了起來。
路上遊蕩的喪屍也逐漸多了起來。
在路過一排樓房的時候，球球突然對星星說：“星星，剛才那個女人的家就在這裡，她女兒已經變成喪屍了，就在樓上302。”
那個女人終究沒能回來。
或許沒有回來，她心底還抱著最後一絲美好的期待，覺得女兒還活著吧。
聽到球球的話，星星漫無目的往前走的腳步就此停了下來。
它開始往左走，穿過車輛堆積的道路，走到那棟居民樓下，仰頭往上看。
“小朋友，這裡……有什麼特彆的嗎？”胡興哲鼓起勇氣和星星溝通。
小喪屍慢吞吞搖頭，然後轉聲看向旁邊盯著地麵不知道在算計什麼的胖碩食物，出口的話乖巧又禮貌：“叔叔，去302，好嗎？”
在幾人古怪又驚悚的視線中，剛才還一臉陰狠的男人像是沒了靈魂一般傻愣愣地點頭，然後獨自走出去，踩著樓梯一步步往上。
樓上是有喪屍的。
每一層都有。
但是胡興哲等人的耳朵裡隻能聽到踩在樓梯上的一聲聲沉重腳步，一下，一下，又一下。
沒有絲毫停頓。
等響聲來到他們頭頂後，又聽到了喪屍的吼聲和追逐食物時拖遝的腳步聲。
但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人類的聲音響起。
沒有尖叫，沒有痛苦哀嚎，甚至連一聲悶哼都聽不到。
直到所有的聲音徹底消失。
胡興哲幾人在樓下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喪屍拖遝遊蕩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那個男人一聲不吭，也再也沒有出現在他們眼前。
那種近乎死寂的恐懼陰影牢牢覆蓋在幾人的頭頂，每個人都慘白著臉，畏懼驚恐的望著那抹小小的身影，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小手緊緊攥住，隻需要它稍一用力，就會被徹底捏爆！
它……隻說了一句話。
那個人就再也沒能活著回來。
連一絲聲響都沒有，他就這麼安安靜靜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小、小朋友……”胡興哲的牙齒都在打顫，卻還是出聲打破了詭異的死寂：“302……302裡，有什麼？為什麼要讓他去？”
覺醒大腦方麵的異能者，一下子抓住了整件事裡最關鍵的點。
可惜，他注定不會從沉默寡言的小喪屍口中得到答案。
或者說，比起沉默的小喪屍，僅剩的胡興哲三人，都已經開始恐懼這個孩子開口的一瞬間了。
安靜，寡言，挺好的。
無論怎樣，總比開口就讓你去送死，還是那種完全讓人沒有任何防備和反抗能力的送死強。
星星嗅著空氣中愈發濃鬱的血腥味，眼睛倏而愉悅地彎起一點，它仰頭看著樓梯上往下緩緩低落的血跡，舔了舔蒼白的唇瓣，終於轉身再次往外走。
而它身後，除了一開始就主動求生的胡興哲，另外兩個人已經不想也不敢再跟著它一起走了。
第037章 找準定位
可不跟著它走, 現在這種情況，他們也實在不知道該去哪裡，又該怎麼去了。
在路上被喪屍和車輛堵了五六天, 向家裡打了無數通電話都沒有人接，他們既不知道家裡人是否還活著，也不知道家人是不是早就變成了怪物一樣隻知道吃人的喪屍。
所以在掙紮猶豫後，穿著講究的中年男人和一身校服的少年還是和胡興哲一起, 亦步亦趨地跟在一大一小兩隻喪屍身後。
“星星，要不要把他們趕走呀？或者找個比較安全的地方讓他們先躲起來, 一直跟在後麵, 吊著一大群喪屍, 萬一被救援的人類看到了，肯定會懷疑你的。”球球憂心忡忡地建議著。
如果沒有這三個人類的話, 星星身後就不會墜著上百隻甚至越來越多的喪屍, 孤身一崽到時候隨便找個地方躲起來, 再讓喪屍周衛國藏遠點，輕輕鬆鬆就可以混到幸存者隊伍裡去了。
可現在這三個人不走，他們的氣息吸引了無數喪屍跟在後麵, 星星就算是想混也肯定混不進幸存者大部隊等待救援的。
聽到球球講利弊分析的這麼清晰, 小喪屍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自己身後的三個食物。
三人齊齊停下腳步，小心翼翼的和星星對視。
生怕它又開口說什麼要人命的話。
察覺到他們恐懼的情緒, 星星報緊了懷裡的小半截黃瓜, 目光直直落在胡興哲腦袋上。
胡興哲：QAQ~
害怕！
“叔叔……”
一聽到熟悉的開頭, 胡興哲心臟狠狠一顫, 悚然地望著它。
“星星，要、洗澡, 還……要刷牙。”小喪屍仰起有點臟的臉蛋，宛如一捧清雪的眼瞳倒映著胡興哲不安的神色，微微皺眉，好像是有點不太舒服的樣子。
昨天沒有洗澡，沒有換乾淨的衣服，吃了黃瓜也沒有刷牙，星星走了一路，都沒有找到周家村裡那種有客廳有浴室廁所的房子，這讓它慢慢感到煩躁。
聽到小喪屍磕磕絆絆的要求，胡興哲傻不愣登的呆了足足五秒鐘才終於反應過來。
弄清楚小喪屍的訴求後，他就像是一具乾癟脫水的遊魂屍體突然被注入了生機和活力，一下子支棱了起來。
“原來小朋友你叫星星呀？這個名字真好聽！你想洗澡刷牙對不對？我可以幫你！我以前當過兩個月的實習幼師！”
不愧是腦子變異的聰明人，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找準了自己的定位。
而他身後，高中生和中年男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各自的忐忑和茫然。
胡興哲找到定位了，那……他們呢？
中年人苦笑著歎氣：“我好像什麼都會一點，又什麼都不太會……能不能、拜托小朋友你等下送我去前麵那個小區？我家就在那裡麵，家裡沒什麼人，你們可以先去我家住著等救援。”
球球覺得這個不錯，胡興哲也覺得不錯，星星歪頭想了想，乖乖點頭。
於是中年男人狠狠地鬆了口氣，可能是想到自己即將回到熟悉的家，之前的不忿貪婪都消失了，整個人看起來都比之前要放鬆很多。
這下隻剩最後一個人了，星星和胡興哲還有那個男人都齊齊看向穿著校服的少年。
賀陽：“……我、我是在這邊上學的，我家不在這裡。”
剛說完，又生怕自己真的被趕走，連忙小心翼翼地補充道：“我……我可以教你……讀書？”
他是個學生，主業是讀書，唯一擅長的也隻有讀書。
賀陽的話音剛落，星星眼睛就跟著睜圓了一點，仰頭懵懵地看著這個食物，這回輪到它傻住了。
球球樂不可支地催促著宿主：“答應他答應他，以後讓他天天教星星你寫字念書，當喪屍裡的學霸幼崽！”
星星：“……”
小喪屍覺得自己不是很想當什麼學霸幼崽。
它的夢想很小很小，不餓肚子，找到媽媽，就沒了。
為什麼突然要讀書？
大概厭學這種東西真的是刻進每個小朋友靈魂裡的東西，就算是變成了喪屍，也難以改變。
賀陽看著小朋友白白淨淨的小臉微微鼓起，察覺到了它無聲的抗拒，心臟顫了顫，急中生智挪用老師的話：“讀書很有用的！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籍是我們進步的階梯，是精神食糧！每個小朋友都要讀書，不讀書的話，以後長大了就算是去工地搬磚都沒人要！”
這番話聽在星星耳朵裡就成了：“讀書巴拉巴拉巴拉巴拉……沒人要！”
星星：……
“有、人要！”小喪屍擰起眉心，嚴肅認真地反駁他：“星星，聽話，乾、淨，媽媽要！”
“球球也要星星！”係統重重地敲一級喪屍的腦殼，讓它代替自己堅定點頭。
賀陽：“……”
胡興哲和王顯敬：“……”
不是，重點是你沒人要嗎？重點是讀書和不讀書的差彆啊小朋友！
“你看，這就是不讀書的缺點。”賀陽抓住了機會，憑借自己高三生的頂級智商開始碾壓眼前剛剛三歲的小文盲：“我說了那麼多你都聽不懂，就是因為你沒有讀過書，要是你像我一樣讀好多好多的書，以後就不用擔心聽不懂話被人騙了。”
小喪屍乾淨的眼瞳裡慢慢裝滿了茫然。
是這樣嗎？
星星聽不懂他們的話，是因為不讀書嗎？
還有之前球球和彆的人哄騙星星，都是因為星星不讀書嗎？
聽到自家宿主的心聲，之前總是哄騙它的球球略微心虛，訕訕回答：“星星，讀書真的很重要的，不讀書的話，要是沒有球球，你連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分不清，更彆說是去那麼多人裡找你的媽媽了，因為你連尋人啟事都不會寫。”
它知道在小喪屍心裡，那個所謂的媽媽是一個比較重要的存在，所以將她扯出來，希望能讓宿主意識到學習的重要性。
當然了，它更不會告訴星星，當代年輕人就算是讀完大學順利畢業，也有絕大部分人是隻分上下左右不分東南西北的。
球球怕自己的話重量不夠，又跟著補充了一句：“而且學習一個小知識就可以掙到好多積分，要是星星以後學到了好多好多厲害的知識，那我們的積分就會多到用都用不完，這樣星星說不定還能從商城裡買到超級多好玩的東西呢！”
畢竟是總局出品，值得探索喲~
星星：“……”
一人一球說了一大堆學習讀書的重要性，等了半天，小喪屍才抱著懷裡的黃瓜慢吞吞問了他們一句：“讀、書，是什麼？”
眾人一球：“……！！”
好的，超級小文盲實錘了！
緊張兮兮等待了半天的賀陽被反問的一口氣險些沒上來，被這麼一打岔，心裡的緊張不安反而消失了許多，吐出一口氣後，半蹲下來認真給小朋友解釋道：“讀書就是學習你不明白的東西，小朋友你會不會寫自己的名字？知不知道自己名字的意義？還有想不想知道更多搞不明白的事情？這些都可以通過讀書獲得答案。”
少年賀陽半蹲在星星麵前，星星不需要仰頭就能望進對方那雙清亮的眼睛。
也因此，它輕而易舉就能看出這個人類在說起讀書時眼中的微光和憧憬。
星星不懂憧憬是什麼，但它覺得那樣的眼神和表情，透露出來的情緒，就像是它當初餓極了，終於吃到第一根有點甜的草莖時心中的情緒。
於是它就懵懵懂懂覺得，讀書……似乎真的是一個和草莖一樣會甜滋滋的東西。
它也想知道自己的名字該怎麼寫，想知道自己名字的含義。
於是它接受了賀陽的自薦。
對這個世界還一無所知的小喪屍看著食物亮晶晶滿是憧憬的雙眼思考了幾秒鐘後，在幾人的目光中，認真緩慢地點頭。
“好~”它對麵前的食物說：“星星……讀書。”
讀書寫名字，讀書認方向，讀書不被彆人騙。
賀陽眼中的光芒一瞬間變得更亮了，他狠狠鬆了口氣後，竟然在滿街狼藉喪屍圍困的現狀下輕鬆地笑了起來。
少年稚嫩的肩膀還擔不起家國重任，卻也憑借自己的能力擔起了生命的重量。
星星探究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笑得這麼開心。
注意到它茫然的目光，賀陽大著膽子揉揉小朋友的頭，語氣也親昵自在了許多：“星星以後讀書多了，就會懂了。”
他一直希望爸爸媽媽能給自己生個弟弟妹妹，雖然這個願望還沒來得及實現，世界就突然變得亂七八糟。
但眼前這個好像有超能力的小朋友，懵懵懂懂的模樣，真的完全滿足了他曾經對弟弟妹妹的美好幻想。
被摸頭了。
星星晃晃腦袋，往自己的同類身邊靠近了一點。
這些食物的膽子好大，就不怕星星嗷嗚一口咬掉他們的手嗎？
喪屍餓極了真的什麼都做得出來！
小喪屍想著，低頭用力咬了一口黃瓜，清透乾淨的眼瞳凶巴巴瞪得溜圓。
球球：“……”
自家宿主真的真的好像被揉亂毛毛的奶貓，還是那種自以為凶狠，努力舉著柔軟粉嫩的爪墊去打人的凶巴巴小貓。
當然了，這是它沒有將心裡的想法付諸實踐的情況下。
否則就會像之前那幾人那樣，在禮貌乖巧的請求下，連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江城的確很小，之前才經過了那個女人的住宅，現在往前左繞右轉幾圈後，很快就帶著一大群喪屍到了王顯敬所住的小區外麵。
小區進出的鐵門是合上的，不過王顯敬在身上掏了掏，掏出了末日五六天都沒有被他丟棄的小區門禁卡和家裡鑰匙。
第038章 裡麵有同類
滴聲響起, 幾人魚貫而入。
身後是幾百隻喪屍不遠不近的跟著，小區裡麵遊蕩的喪屍也齊齊望了過來，前有狼後有虎的境況讓幾個人類都生生打了個寒顫, 立馬往星星身邊擠了擠，找這個三歲的小朋友尋求安全感。
後麵的鐵門很快合攏關閉，胡興哲鬆了口氣，左右看看後, 大著膽子推開保安室的門，從滿是血跡的保安室裡找到了一根還算粗長的鐵棍拿在手裡。
總不能一直讓兩隻喪屍來保護吧？
心裡閃過各種念頭, 胡興哲又翻找了幾下, 仗著獲得異能後提升了的體能, 將保安室裡的凳子腿也給拆了幾根下來，拿出來分發給賀陽和王顯敬。
“要是遇到了喪屍, 就使勁砸或者捅它們的腦袋, 隻有頭爛了, 它們才會徹底死亡。”他邊分臨時武器，邊告訴幾人自己之前觀察到的重要信息。
“放心吧，都到樓下了, 說什麼也得闖過去！”王顯敬深吸了一口氣, 用力攥緊了手裡鐵質的凳子腿。
也沒有特意排什麼陣型，兩個成年人自然而然的將星星和賀陽兩個小孩放在了中間，他們站在後方的左右兩邊, 最前麵是一級喪屍周衛國。
星星看了眼他們手中的鐵棍, 聽著球球嘀咕說要遠離他們一點, 於是慢吞吞往喪屍周衛國身邊多走了一步。
剛好是後麵那兩個成年人即使伸長了手多跑一步, 棍子也打不到的地方。
讓幾人都慶幸的是，小區裡的供電設施還在運轉。
“我家住13樓, 1307，我家裡人全都在家，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你們小心一點。”
王顯敬邊說，邊按亮了電梯裡的按鍵“13”。
電梯門合上，那些尾隨進來的喪屍嗅不到人類的氣味，失去目標後又開始在一樓走廊裡漫無目的的遊蕩起來。
星星站在按鍵下方，胡興哲偷偷瞥了它一眼又一眼，眼底的情緒逐漸變得複雜。
小小一隻喪屍，甚至還沒有最下麵的報警鈴按鈕高……
可它卻偏偏是所有喪屍裡唯一擁有理智的那隻。
不僅有理智，還能夠說人話進行溝通，並且護著他們活著進城來到了這裡。
至於另外三個人，要是他們不作死的話，應該也不會丟掉性命。
胡興哲在知道星星是喪屍的時候，腦袋裡其實沒有想太多，畢竟那個時候他滿腦子隻有吃東西和活下來兩個念頭。
可當他現在置身比較安全的空間後，又忍不住開始思考起來。
這隻小喪屍無疑是特殊的，要是將它交給國家……說不定末日很快就能結束。
或是按照之前那個扳手男所說，挾持了小喪屍，接下來整個世界的喪屍說不定都會聽它的命令，更何況它還能控製人類的行為，讓人不知不覺就去送死……無論什麼能力，都足夠挾持它的人在這個糟糕的世界活得比誰都舒服。
人性裡總是藏著不知道多少貪婪惡念。
胡興哲垂眼握緊了手裡的鐵棍，目光落到頭頂的數字顯示器上，盯著數字代表的層數慢慢跳動上升。
10、11、12、13——
“叮——”
“小心！！！”
胡興哲瞳孔緊縮，大聲提醒站在電梯最左邊的人。
可還是晚了一步。
一隻散發著腐臭的喪屍嘶吼著撲了進來，一口咬在了對方的……手臂上。
然後崩碎了滿口的牙。
電梯內外的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尷尬安靜。
星星戳了戳咬著周衛國手臂不放的喪屍，提醒自己的同類彆傻愣著了。
這隻在電梯門守株待兔的喪屍慢半拍地鬆嘴，沾著血跡的白牙落了一地。
而被它咬到的周衛國，隻是手臂的衣服破了幾個洞，青紫的皮膚沒有任何傷口。
下一秒，喪屍周衛國就伸手熟練地搗碎了這隻同類的腦子。
帶著腦漿的晶核被它捏在手裡，低頭呆呆看了幾秒後，丟進了自己嘴裡。
因為它聽到了星星嫌棄的心聲。
小喪屍星星一直都不喜歡臟兮兮的東西，包括混合著血液腦漿沒有洗乾淨的晶核。
遭遇開門殺的人類見到這一幕，都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一臉敬畏地看著杵在電梯門口的喪屍，對方不往外走，他們是一步也不敢動。
電梯裡安靜了好幾秒，王顯敬才指著電梯外右邊走廊顫聲對星星說：“那個……我家就在那轉過去第一家，我、我們要不……先出去？”
不然老大一隻喪屍滿手鮮血的杵在那，他們光看著電梯門被堵得開開合合，心臟也跟著一跳一跳的，這誰受得了啊！
星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往外走。
三個人類緊緊盯著喪屍周衛國，看到它也抬腳跟著星星往外走後，這次默契地大喘氣，也跟著墜在後麵一點點往外挪，生怕靠的近了被掏了腦子。
星星走到了7號門前。
它聽到了門後略微粗重的呼吸聲。
是人類。
“星星，進人類的家之前，要先敲門喲~”球球穿進去又跑出來，對站在門外一動不動的小喪屍提醒道。
當然不是為了提醒星星懂禮貌，而是為了讓裡麵還活著的那個女人彆被嚇死了。
聞言，在王顯敬緊張的注視下，星星抬起手，手心在門板上輕輕拍打。
它不知道敲門敲幾下，所以在裡麵的人沒開門之前，它就一直有序地拍打。
拍門聲一下又一下，不像是人在敲門，反而像是什麼東西來索命一樣，搭配著其他家裡喪屍的嘶吼聲，陰森恐怖的氛圍立馬被拉滿。
球球：“……”
王顯敬三人：“……”
誰敲門是這麼個敲法啊？！
王顯敬也怕自己老婆女兒被星星這麼個拍門法給嚇到，都顧不得對喪屍周衛國的畏懼了，趕緊提高了聲音對門裡的人喊道：“麗梅！是我，我回來了，還帶著幾個朋友，你快開門！”
裡麵的人似乎被他的聲音驚到，安靜了一瞬後，很快傳出東西挪動的各種聲響。
最後響起的是門鎖的聲音。
胡興哲和賀陽能夠清楚聽出裡麵的人之前將門打了三次反鎖，並且還在裡麵的鎖眼上插了鑰匙。
可謂是層層防禦，但人竟然還隨時在門口守著不敢離開，說明安全感真的特彆特彆低了。
門終於被打開了。
隻開了一條小縫，裡麵的女人露出一隻眼睛小心地往外看。
“砰！！”
門又被猛地關上了。
女人顫抖的聲音在裡麵響起：“王顯敬！你、你個混蛋！你變成喪屍跑回來就算了，你怎麼還帶彆的喪屍一起回來了！你是不是想讓我和丫丫都跟你一起去死？！”
門外的人：“……”
王顯敬：“……”
他尷尬地摸摸鼻子，無奈解釋道：“麗梅，那隻喪屍是被異能控製的，你彆害怕，我沒有變成喪屍，我還是個人，真的！”
誰能想到有生之年還會努力證明自己是個人呢……
“真、真的？”
女人帶著哭腔的聲音稍微穩定了點，但還是警惕問他：“那你和你朋友沒有被喪屍抓吧？新聞上說，要是被抓了，很快就會變成喪屍……你發誓你們幾個人都沒有受傷！”
王顯敬深吸了一口氣：“真的！我發誓我們都沒受傷，走廊裡那隻喪屍剛剛都被殺掉了，一點沒碰到我們，你就放心吧，快把門打開，我怕樓下的喪屍聽到動靜跑上來了。”
在他的各種保證發誓肯定下，裡麵的人這才小心翼翼地拉開房門，自己躲在門後，一隻手捏著門把手，另一隻緊緊握著一把磨得鋒利的菜刀。
她還算冷靜，但在喪屍周衛國走進去後，還是沒忍住害怕的嗚咽出聲，往門後又藏深了點。
直到王顯敬最後一個走進來，帶著她一起把門關上，她這才撲進丈夫懷裡崩潰大哭起來。
星星站在客廳裡，鼻尖輕輕嗅了嗅，眼睛挪到其中一扇門上。
“球球。”小喪屍呼喊自己的係統，“裡麵，有同類。”
球球剛才就在大廳裡轉了一圈，確認裡麵是個活人就跑出去提醒星星敲門了，根本沒去其它幾個房間裡掃描，現在聽到星星篤定的話，整隻球都在半空愣了一秒。
同類？
喪屍？
那女人怎麼還活著？
還把門一層層堵得那麼死？
就不怕裡麵的喪屍衝出來把她給咬了吃了？
圓溜溜的球體上似乎冒出了一個又一個無形大寫的問號，它乾脆跑進星星和喪屍周衛國都盯著的那間屋子裡去看了一眼。
然後整隻球都不太好了。
它幾乎是進去了兩秒鐘就“咻”地飛了出來。
傻乎乎地蹲在星星腦袋上，好半天都沒有將剛才看到的畫麵用數據處理消化掉。
球球發著愣，女主人麗梅正埋頭抱著王顯敬哭著宣泄情緒，胡興哲和賀陽脫力似的躺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一時間這個屋子裡所有活著的人都沒有將注意力放在星星身上。
於是也就沒人發現小喪屍往側臥的那扇門走去，並踮起腳將手搭在了門把手上。
喪屍周衛國掛著手臂上的大袋小袋跟在星星身後，鼻尖無意識嗅著門縫裡傳出來的味道。
同類的味道。
“哢嚓！”
沉悶的聲音突兀響起，甚至將麗梅的哭聲和王顯敬安慰的聲音都蓋過，以致於所有人都下意識看向了這邊。
麗梅在看到星星握著門把手下壓的瞬間，眼瞳都驚恐地放大了一圈，猛地尖叫製止：“——不要！！”
可她還是喊遲了。
星星鬆開門把手，輕輕一推——這扇門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緩緩打開。
麗梅鬆開王顯敬瘋了一樣地撲過來。
王顯敬在看到擋在星星身邊的一級喪屍後眼疾手快拉住了妻子。
於是他們就失去了最後阻止的時機。
第039章 罵的好臟
入目是一地的血和碎肢。
還有一個正趴在地上舔血喝的小女孩。
女孩抬起頭看過來, 蒙著眼翳的灰白瞳孔倒映不出任何色彩，原本可愛的五官也多了幾處青灰色的屍斑。
它是隻喪屍。
布置溫馨的兒童房裡，這隻年僅7歲的小喪屍, 正趴在血泊裡，舔舐著地麵上已經乾涸的血液。
所有人看著這一幕，都瞪大了眼睛，一時之間全然忘記了要趕緊關門。
直到那個穿著血色蓬蓬裙的小喪屍站起來, 尖叫著朝客廳跑來。
星星側身給它讓路。
喪屍周衛國也沒有攔住它。
客廳裡那麼多人，它卻徑直跑向驚恐的麗梅。
眼看著染滿鮮血的指甲就要抓上麗梅的身體, 反應更快一點的賀陽閉上眼用力地揮棒——
“哢！”
小喪屍伸展的手臂應聲而斷。
這個時候, 麗梅和王顯敬才終於從驚變中回神, 一邊叫著丫丫，一邊躲避變成喪屍的女兒的追逐撕咬。
胡興哲貼牆躲著, 突然發現這隻衝出來的小喪屍行動間竟然比普通喪屍要平衡穩當許多！
他連忙又看了眼那間全是碎肉血跡的臥室。
這隻喪屍是吃了人肉的！
可麗梅還活著, 那這隻喪屍吃的那個人會是誰？！
異能提升的視力讓他很容易發現掉在門後的半顆腦袋, 腦袋上的頭發即使染了血打著結，也能看出是花白的長發。
“……”胡興哲有些作嘔。
就這麼點時間，麗梅已經和王顯敬躲進了另一間主臥裡。
客廳裡隻剩下賀陽和胡興哲兩個人類。
可那隻小喪屍就像是感知不到他們一樣, 就站在王顯敬兩人躲避的主臥門外, 尖聲吼叫著用頭和斷掉小臂的手不停撞擊門板。
胡興哲小心翼翼從沙發上下來，和賀陽一起站到星星身邊。
“丫丫怎麼會變成喪屍？！”主臥裡響起王顯敬崩潰的質問。
麗梅又開始哭起來。
邊哭邊說：“我怎麼知道！第一天她就變成這種怪物了！我和媽在外麵看電視，突然就聽到她在裡麵不停地撞門, 那時候我們還什麼都不知道, 罵了她兩句她還在撞, 媽就去看她到底怎麼回事, 結果……”
她的情緒徹底崩潰，哭得撕心裂肺。
門外, 星星歪頭打量著比自己要高許多的同類幼崽，目光從對方漂亮染血的裙擺上停留了幾秒，然後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不好看。
星星喜歡紅色。
想和同類換衣服穿。
大概是心聲有點強烈，原本不停撞門的小喪屍突然轉身麵向這邊，然後朝著星星吼了一聲。
超級凶！
下一秒就被喪屍周衛國更凶的吼了回去。
球球：“……”
你們喪屍界都挺擅長以大欺小的哈~
可憐我星星崽，竟然是這間屋子裡最小的那隻。
星星沒理會那隻同類，用手揪了下自己白色的衣擺，又扭頭看向那屋子裡滿地的血，認真思考用那些血把自己衣服染成漂亮紅色的可能性。
“可是那些血都乾了！”球球超大聲製止小朋友的異想天開：“而且血淋淋的弄在身上，不光衣服會濕透，你身上也糊滿血跡，很久都不會乾，而且特彆特彆臟，會超級難受的，星星難道要當臟小孩嗎？”
星星抿著嘴搖頭。
不要當臟小孩。
星星要乾淨。
“那就不要被血濺到身上哦，其它臟東西也不行，星星要乾乾淨淨的，不可以碰那些臟東西，不然就會變成邋遢崽崽！”
球球實在是怕了宿主那些奇怪的腦回路，生怕它什麼時候就趁自己不注意去碰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在人類女性撕心裂肺的哭聲中，小喪屍低頭看看自己白色的衣服，又忍不住去看同類幼崽身上漂亮血紅的裙子，有點委屈地癟嘴。
為什麼彆的小喪屍就可以穿漂亮衣服……
星星也想要。
球球接受著宿主的心聲，默默在教育計劃裡多添了一項：審美課。
“一直這麼僵持著也不是辦法，這隻小喪屍……我們要怎麼處理？”胡興哲出聲打破客廳裡的安靜。
“不要！！”主臥裡突然又傳來麗梅的聲音，她哭著哀求外麵的人：“不要傷害丫丫！求求你們……丫丫很乖的，她還能這麼小，你們不要打她……”
她的聲音又引起喪屍丫丫的躁動，尖聲吼叫著更加拚命的用身體撞擊那扇門。
胡興哲：“……”
“嫂子，丫丫已經變成喪屍了，它堵在你們門口，難道你就永遠都不出來了嗎？”他試圖和麗梅講清楚形勢。
“不……不要打她，你們、你們幫幫我，幫我把丫丫引到她的房間裡去，她、她奶奶還沒有被吃完……她會乖的……”
麗梅的話越說越離譜，再嗅著側臥裡撲麵而來的血腥腐臭味，胡興哲終於沒忍住，扶著沙發扶手乾嘔起來。
賀陽的臉色也慘白一片，強忍著惡心嘔吐感，隻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治愈不了剛才那句話帶來的心理陰影。
王顯敬似乎也被妻子的話嚇到，安靜好一會後突然啞聲問她：“我媽……真是開門的時候被丫丫咬的？”
外麵的人看不到主臥裡兩人的表情，隻是在片刻的寂靜後，一聲清脆的耳光突然響起，緊接著就是王顯敬氣急的怒罵。
球球在對方罵出第一個媽字的時候，就用0.1積分屏蔽了星星的聽覺。
然後在星星腦海裡說：“他罵得好臟，星星不要聽，會臟了耳朵。”
星星垂眼將光球抓在手心裡，兩隻蒼白冰冷的小手合攏，也將球球捧得嚴嚴實實。
星星不聽，球球也不聽。
球球被宿主用手藏住的時候，就乖乖的也關掉了自己的聽覺程序。
人類的臟話，它們都不要學不要聽，當一個乾乾淨淨的小朋友。
星星就這樣垂著眼在客廳裡安靜站著，不知道過去多久，直到一隻手伸過來小心地拍拍它肩膀。
球球將屏蔽解開。
星星抬頭望向胡興哲。
胡興哲斟酌了一下用詞，遲疑地問星星：“這隻小喪屍……我們要弄回這間屋子裡關著嗎？”
他手指著還在砰砰撞門撕咬的紅裙小喪屍。
星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明白為什麼要把同類重新關在屋子裡。
“我猜測可能是它對它媽媽的氣味最熟悉，而且……還被投喂了一個人，被關在屋子裡那麼多天，這隻小喪屍可能隻對它媽媽的氣味和聲音敏感，如果不把它弄到屋子裡關著的話，那裡麵的兩人就彆想出來了。”
胡興哲很容易就將事情的頭尾理清楚，雖然不肯定猜的全對，但看這小女孩喪屍的模樣和它媽媽剛才那些話……估計也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星星聽得半懂不懂，看了眼自己的同類幼崽後，在僅剩的兩個活人的注視下，慢吞吞走到門邊，踮腳伸手，熟練地將門把手往下壓。
胡興哲愕然地望著被打開的門。
賀陽比他反應更快一點，順手抄起女人剛放下的鐵棍，扯著他的袖子就把他往外拽。
“等、等等！！”胡興哲忍不住出聲，站在門口往裡望。
那個小喪屍對他們的離開沒有任何反應，還在一次次撞擊那扇主臥的門，再這麼撞下去，不是門壞，就是它自己的肩胛骨和腦袋被撞裂開。
“我們……就這麼走了嗎？”他遲疑地問星星。
小喪屍淺色的眼瞳疑惑地回望他：“叔叔，不走？”
難道要離開自己和周衛國，變成彆的小喪屍的儲備糧了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星星的情緒就開始變化，它定定地看著這個之前還承諾要為自己做任何事的食物，眼底慢慢沾染上天真的殘忍。
不知道為什麼，胡興哲被它這樣看著，竟然生生打了個寒顫，清楚它本質是隻喪屍的胡興哲立刻收回了自己剛才多餘泛濫的同情心，篤定地回答：“走！我說過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得到肯定回答的星星肉眼可見的緩和了情緒。
它轉身往外走。
胡興哲和賀陽對視一眼，後者了然的揚聲對還躲在主臥裡怒罵的兩人說：“王叔叔，我們和星星先走了，樓上樓下的喪屍可能會聽到你們的動靜走消防通道找上來，所以我們幫你們把門關了，剩下的是王叔叔你的家事，我們就不多管閒事了。”
胡興哲聽著賀陽禮貌客氣又格外冷漠的話，不由得苦笑：自己還沒有一個孩子心狠。
不過當他餘光掃到那間兒童房裡滿地的碎屍血跡後，之前紛亂的心緒像是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一樣，一下子就沉寂起來。
於是在裡麵那兩人驚慌失措的哀求聲中，胡興哲伸手將門拉過來徹底關上，既隔絕了滿眼的血腥，也隔絕了那一家人製造出來的各種響動。
雖然已經冷靜下來，但當他跟在星星身後往外走時，心底還是不可避免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本來以為那個扳手男將喪屍晶核喂給妻子就已經足夠殘忍。
後來女人被那個胖子伸手推到喪屍群裡的時候，他覺得那應該就是人性的喪失。
可當星星伸手推開那扇門時，他才驚覺這個世道已經徹徹底底的被改變。
街上是吃人的喪屍，是活死人。
可安全房裡，吃人的還是人，吃和被吃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隻是短短六天時間，隻是在同一座小城裡，在相隔不遠的兩個街道上……人性和道德就在危機的逼迫下，袒露出赤.裸.裸的醜惡模樣。
可能是發現他的情緒低落，走在他身邊的賀陽輕聲說：“我學曆史的時候，老師告訴過我們一句話。”
“他說，無論什麼時代，無論麵臨什麼樣的危機，最大的危險源永遠是人類本身。”
第040章 哥哥，吃它~
看著少年頎長單薄的身形, 胡興哲心底卻沒由來的湧起許多難過。
少年的肩膀應該擔起草長鶯飛和清風明月，少年的眼裡應該藏下星辰大海和萬丈光芒。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滿身疲倦地低聲對他說：“叔叔, 人心險惡，善良並不能讓我們更好的活下去。”
胡興哲倏而又看向沒有回頭的星星。
如果賀陽還能算得上即將成年的少年人的話，那這隻叫星星的小喪屍呢？
賀陽還能夠苟且掙紮著在末日裡活下去，可星星又該怎麼辦呢？
它都已經死過一次了……
胡興哲忽然就很難再克製自己的情緒, 之前被困在車裡快要死掉的時候都沒有這麼憎恨過命運的玩笑，現在看著這兩個孩子, 卻突然體會到什麼叫絕望。
星星聽到球球的提醒回頭看時, 就發現那個高高大大的人類, 怔怔站在那裡，不知道想了些什麼, 眼淚糊的滿臉都是, 哭得特彆奇怪。
“星星, 他是個心軟的好人。”球球輕聲對它說：“他在為稚嫩幼小的生命感到難過。”
聞言，小喪屍似懂非懂地仰頭望著這位人類，又看看旁邊一言不發的賀陽, 稚嫩空白的世界觀並不能讓它對人類的情緒感同身受, 所以它隻是覺得這個食物有點愛哭。
僅此而已。
小喪屍不會分出太多心思去思考人類的腦回路，它看熱鬨似的望著淚流滿麵的胡興哲，等看夠了就毫不猶豫地轉身。
徑直走向走廊另一端一間房門半開的屋子。
球球剛才告訴它了, 這間屋子是剛才出電梯遇到的那個同類的家。
不過同類已經用不上了。
星星輕輕推開門, 站在門口用那雙清亮淺白的眼瞳安靜環視過這間同類的家。
乾乾淨淨的家。
小喪屍低頭看著腳下光可鑒人的瓷磚, 伸出一隻腳小心翼翼試探了一下, 確定自己不會滑走後，才鬆了一口氣, 腳步隨之穩穩落下。
它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乾淨的地板！
小喪屍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愉悅，球球感知著宿主的情緒，感到幾分好笑。
星星從眼睛痊愈後，看見的不是染血的地板就是染血的車座，現在乍一見到乾乾淨淨的房間，竟然會變得這麼小心翼翼。
有點子可愛~
星星身後，喪屍周衛國先跟了進來，緊接著賀陽和胡亂擦乾淨眼淚的胡興哲也跟了進來。
胡興哲將房門關緊反鎖。
這次兩個人類都吸取了教訓，先拎著鐵棍將住宅裡的其它房間都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藏著人或者喪屍後，才徹底放鬆下來。
星星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懷裡抱著賀陽幫忙削乾淨的半截黃瓜。
喪屍周衛國手臂上拎著的大包小包亂七八糟的東西也都被放到了茶幾上，一大一小兩隻喪屍正一起坐在沙發上興致勃勃地盯著茶幾上左搖右晃的搖搖花看。
慶幸的是還沒有停氣停電，雖然網絡電視已經搜索不到信號源，但胡興哲和賀陽還是第一時間找來充電頭把手機充滿電。
然後兩個人對視一眼，齊齊起身去廚房做飯準備填飽自己呱唧呱唧餓了五六天的肚子。
“星星，胡叔叔說他會做飯，我們剛才找到了一點麵條，冰箱裡菜挺多的，但是我們要省著點吃，所以這頓就吃西紅柿雞蛋麵好嗎？”賀陽從廚房裡探出半邊身體詢問星星。
西紅柿雞蛋麵？
不知道什麼是麵，但前麵的五個字好熟悉奧~
是球球以前說過的西紅柿雞蛋！
星星要吃~
星星下意識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超大隻紅番茄。
在賀陽等待回答的時間裡，星星也不看搖搖花了，從沙發上滑下去，抱起桌子上的西紅柿小步走到賀陽麵前，仰起頭努力托著超大隻西紅柿往上遞。
“哥哥，吃它~”
小朋友費力地踮腳仰著頭，眼眸圓溜溜睜著，清透淺白的瞳仁裡亮晶晶的盈滿了期待。
實話實說，賀陽有點被萌到。
他伸手接過星星遞到腰間的西紅柿，溫聲應下：“好，那就先吃它。”
他掂了掂手裡西紅柿的重量，覺得隻這一個就夠他們所有人吃的了。
於是他從善如流的把西紅柿衝水洗乾淨了再拿給切菜的胡興哲。
趁著胡興哲切菜的功夫，賀陽也沒有閒著，從冰箱裡拿出三個雞蛋磕破殼打進碗裡，雖然手法生疏，但在力所能及為這頓午飯貢獻自己的力量。
結果等他做好這一切，準確去找個圍裙來給胡興哲係上時，一回身就發現廚房門口處還乖乖站著個小朋友。
愣了一秒，賀陽擦乾淨手半蹲在星星麵前，笑著問他：“星星是還有什麼想吃的嗎？”
星星搖頭，目光卻依然不自覺注視著正在切西紅柿的胡興哲，並且動作小小的咽著口水。
賀陽順著星星的目光回頭看一眼就明白它怎麼還在這了，被可愛到的同時，又沒忍住抬手揉揉小朋友細軟的頭發：“星星，等下炒菜的時候會有油濺出來，很危險的，所以小朋友都是不可以留在廚房的。”
油是什麼？
星星茫然地看了眼賀陽，雖然不懂，但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乖乖地點頭，最後看了眼正把西紅柿塊攬在碗裡的胡興哲，然後繼續回客廳和喪屍周衛國一起看可愛搖搖花。
賀陽看了眼小朋友離開的背影，感知著指腹剛才不經意間擦過對方額頭時冰冷的溫度，眼中的笑意緩緩散去。
他跟在星星背後，拔掉在充電的手機，拿著它回了廚房。
球球就知道星星的身份根本藏不住！
它緊張地跟在這個高中生背後，看著他用手機打字詢問胡興哲知不知道星星有什麼不對。
胡興哲驚疑地看看手機屏幕又看看賀陽，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歎息著無奈點頭。
他擦乾手，接過手機將上一行字刪除後，快速敲打：[你也發現了？]
賀陽神色凝重的對他點頭。
於是胡興哲就知道瞞不住了，他想了想，快速打字：[那你是怎麼想的？]
他把手機交給賀陽。
賀陽盯著這行字，眼神變幻了許久，好半天都沒有刪掉重新打字。
球球緊繃著不存在的神經，一邊給客廳裡的星星直播這兩個人類的暗中溝通，一邊有點心慌的進行推演，萬一這兩個人類要騙星星然後傷害它時，自己該怎麼帶著星星暗中逃脫。
星星的晶核加任務所得積分全部加起來，現在已經有九十三積分了，要是不給胡興哲喂那一顆晶核的話，就是九十四……
初級空間兌換積分是100積分。
星星現在還差7顆才能進行兌換。
有喪屍周衛國和星星的異能在，這兩個人類現在肯定不敢立馬傷害星星，那趁著這兩天，自己一定要讓星星趕緊學習攢積分！
攢滿7分，兌換空間，這樣就能夠安全一些了。
正想著，沉吟的賀陽終於開始動手刪除輸入框裡的問題，然後自己慢慢打下一行字。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會恩將仇報，如果不是它的話，我們不可能活著站在這裡討論這個問題，它隻是個小朋友，更不是自己想變成喪屍的，叔叔，希望你也不要傷害它。]
胡興哲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眉宇舒展開，對著賀陽篤定地點頭，用口型說著：“當然！”
於是兩人就這件事達成了一致意見。
在他們頭頂偷偷摸摸觀察的小小光球也跟著鬆了口氣，美滋滋地飛出去，繞著小喪屍上下左右亂飛了幾圈後，才開心地說：“星星！我們沒有救錯人！他們都是好人！！”
所有不傷害星星崽的，都是三好優秀人類！！
安靜了幾分鐘的廚房終於再一次響起鍋碗瓢盆的聲音，坐在沙發上看著搖搖花發呆的小喪屍收回了目光，將落在手心裡高興蹦躂的光球輕輕捂住，稚嫩的眉眼也染上一點點開心的情緒。
雖然星星沒有救他們，但這些人類會給星星炒西紅柿雞蛋，星星不想讓他們這麼快被周衛國吃掉。
他們做出決定，那乾乾淨淨的地板，就會一直乾淨下去。
星星喜歡乾淨的家~
沒有人知道星星在聽到球球說那兩個人類討論它是喪屍時心裡在想什麼。
除了坐在星星身邊，目不轉睛盯著搖搖花的喪屍周衛國。
誰也沒有發現，在廚房響起動靜的時候，坐在星星身邊的成年喪屍，臉上竟一閃而過人性化的失落。
小喪屍看著眼前的搖搖花，眼眸輕輕彎起一點，跟著它一起左搖右晃了幾下後，低頭心情很好地咬了口黃瓜。
快吃完了。
但是沒關係，星星馬上就有熱乎乎香噴噴從沒吃過的西紅柿雞蛋了！
殊不知，廚房裡正在炒菜的胡興哲也正陷入新一輪後知後覺的震驚。
喪屍……能吃西紅柿雞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