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聲音有些顫抖。
三姨娘在旁邊張了張嘴,卻可悲的是自己的身份,不容許她有任何的異議。
喬文柄已經出府了,上了太學以後還是會有機會的,可是並不代表,傷口不疼了傷人的人便可以安然無恙了。
錯了就是錯了。
寧順候已經瘋了,她是怕老太太妥協啊。
隻是無論三姨娘想不想,喬蕁鳳還是被帶來了。她隻是簡單的梳了一個發鬢,因為沒人儘心伺候,身上的衣裳也有些發黃,不知道是從哪裡碰的臟東西了。
身子瞧著瘦了不少,眼窩塌陷,一瞧這些日子就過的不好。
隻是她進來卻沒向任何人見禮,隻是那麼直挺挺的站著,看著看寧順候坐在榻上,一臉的病容。
有那麼一瞬間,喬蕁鳳以為寧順候這是要死了,臨死之前交代後事。
心中隻是遺憾,怎麼就死這麼快,真正的便宜他了。
寧順候不管喬蕁鳳表現的多麼的冷漠,隻是伸著手想要讓喬蕁鳳坐在自己跟前,即便喬蕁鳳不動,他依舊固執的抬起胳膊。
直到眼裡的光慢慢的變淡,良久用她那沙啞的聲音說道,“我對不起你母親,可我從未忘過她,在我心中,從始至終也隻有她才是我的結發妻。”
說完他自嘲的笑了笑。
“你母親的不幸,隻是愛了一個沒本事的男人。”他的眼神迷離,想著從前的過往。
那日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抬頭,一個麵容清冷的姑娘闖入了他的視線。
她救自己完全是因為心善,而自己跟回去,隻是因為看上了那個姑娘。
他是侯府嫡子身份尊貴,隻要能活著便能許姑娘一世繁榮,他不必愁什麼金銀錢財,所以他肆意的闖入姑娘的心房。
那段時間,在寧順候心裡是過的最痛快的時間。
嬌妻在懷,雲卷雲舒。
那個時候,寧順候如同是現在的喬文清一樣,是京城出名的翩翩公子。因著老侯爺生病了,他一片孝心外出求良藥,眼瞅著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隻能啟程回京。
原想著,等著回京後便派人將心尖上的姑娘接過來。
即便寧順候喜歡姑娘那悠長的聲音唱戲本上的東西,可是他覺得他的姑娘不能這麼辛苦,即便想唱也得唱給自己聽。
離開的時候想象著美好的未來,可回來後便隻是滿心的失望,甚至是絕望。
老侯爺一聽那姑娘是個戲子,當下便發了脾氣,侯門妾氏都不是戲子可以肖想的。
那段時間,寧順候也絕食過,自儘過,所有折騰的法子都想了,可是家中長輩絕不妥協。
老侯爺更是被他氣的差點丟了命,更是直接說,與其讓他迎戲子進門那般丟人,還不如一家子全都死了才乾淨。
寧順候多想說說,自己的姑娘沒有他們口中那麼不堪,除了出生不好彆的都挺好,可是所有人都覺得他魔怔了,沒有人信他說的話。
寧順候一下下的錘著床榻,“一邊是父親的性命,一邊是我今生最愛,沒人告訴我該如何選擇,沒有人!”
他真的很難,真的很無助。
他不是負心的人,可卻也當不了不孝子。
後來傳來了那戲子可能死於廢墟之中的消息,寧順候頹廢了一段時間。老侯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乾脆讓他迎娶了相府嫡女,免得辦了白事還要守孝。
成親沒多久,老侯爺便去了,府裡更沒人再提那戲子。
在寧順候心裡,父親是被他氣死的。他收了心好好的跟顧氏過日子,也給了顧氏應有的尊重。
隻是,心是滿的。縱然這麼多年的陪伴,他的心也沒給過顧氏半分。
寧順候抬頭淚眼模糊的看著喬蕁鳳,“你告訴父親,當初我該如何選擇?”
如若執意去攏城,那跟弑父又有何區彆?
深情不得長久,寧順候活著也隻是勉強度日罷了。
喬蕁鳳微微的抬頭,眼角有些紅,“那又如何?”隻是依舊是淡漠的四個字。
寧順候擦了擦臉上的淚,是啊,那又如何?
當初他接不來心上人,如今也護不住愛女,活著真的可悲。
寧順候突然掙紮著起身,旁人想來扶他的時候,被寧順候用力的推開,而後他跪在了老太太的跟前。
“你到底要如何?”老太太彆過臉,不敢去看寧順候。
她心中暗暗的問自己,如若當初知道現在的局麵,會不會就同意那戲子進門了?
老太太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侯府基業不能毀於一旦,更不能後繼無人。
戲子所出,能養出什麼好孩子來?絕對,不可能比喬文清厲害,更不會比喬文清有前途。
寧順候冷笑了幾聲,“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想如何?到底能如何?”
他用儘了所有的力氣,想起換喬蕁鳳一個好前程,可現在完了!
他絞儘腦汁,再也想不出還有什麼法子,能讓喬蕁鳳好好的。
聽著寧順候歇斯底裡的呐喊,老太太眼角的淚無聲滑落,“我可以讓你見她,等著孩子大事結束了,我成全你們,雙宿雙飛。”
隻是,他不能在侯府。
寧順候猛的抬頭,如若從前他自然是願意的,能同心愛的人在一起,哪怕是吃糠咽菜他也願意,可現在不同。
為人父母者,當為子女計深遠。
“母親,就當兒子求你,給鳳姐兒尋個好去處吧!”寧順候說著,不停的在地上磕頭。
原本他的額頭在昨日進門的時候就碰破了,這幾下下來直接染紅了地麵。
兩位姨娘將頭轉到一邊,如若麵前這個為了子女苦苦哀求的人不是自己的夫君,大約她們會感動吧,真真是配的上真情二字。
老太太沒有去拉寧順候,隻是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看著那入目的紅色,良久輕笑一聲,“你打算讓我怎麼做?或者你覺得,喬蕁鳳她配得上誰?”
老太太擺了擺手,“你父親臨走之前將這侯府囑托給我,你可以不要父母不要身後所有的責任,可我不行。”
她要堅持著,堅持著看著這侯府花團錦簇。
“你瞧著尋個合適的理由,去莊子上養著吧。”老太太心軟了,任何一個母親看見兒子這樣也不會不妥協。
隻是,也僅僅是讓他們團聚。
喬蕁鳳立在一旁,眼神有些複雜的看著寧順候,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老太太轉身離開,不去聽那身後,撕心裂肺的喊聲。
“您又何苦折磨自己?”回到自個院子的時候,原本身子都已經好轉了,此刻又開始咳嗽了起來,老太太捂著嘴,不讓自己咳嗽出來亦不讓那哭聲傳出來。
苗嬤嬤在旁邊瞧的心疼,忍不住念了一句。
寧順候現在隻求能給喬蕁鳳安置一個好人家,若是老太太願意,這大約也不是難事。
老太太搖了搖頭,“如若那孩子是個正派的,我何嘗不願意管呢?”
喬蕁鳳恨侯府,恨不得毀了整個侯府。老太太看的清明,如若真的給了喬蕁鳳機會,也許她依舊會高舉利劍,狠狠的刺入侯府的心田。
也許現在,她被寧順候感動了,可是老太太不想冒險。
隻是咳嗽這東西,越是想要控製著不咳出來,反而咳嗽的更厲害。
老太太用帕子捂著,覺得一口腥甜咳上來,慢慢的打開帕子,瞧著上頭的紅色不由的一怔。
苗嬤嬤在旁邊看的心驚,“老奴這就去尋府醫去。”
隻是人還沒有走,老太太直接拉住了苗嬤嬤的衣袖,“彆去折騰的了,家裡的事本就多。”她都這個年歲了,即便現在到了頭了也沒什麼好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