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結(1 / 2)

信是從邯鄲送來,本應在八個月前,卻不知道為何送信之人輾轉去了韓國,又經魏國,最後到了衛國遇到了呂氏的人,這才被送來了鹹陽。

是趙姬母子的消息。

要說嬴子楚不寵愛趙姬和阿政是假的,他能毫無芥蒂的收下趙姬還讓趙姬成為自己的夫人,就足以說明趙姬在他心中的位置,更不必說趙姬還生下了他的長子。

但是,從趙國跟呂不韋跑的時候嬴子楚也是沒有半點猶豫,趙姬母子會有什麼下場他不是不知道,卻仍舊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不是不想帶上母子二人,而是不能。

呂不韋傾儘六百斤金也隻是買通了守衛換來了一個缺口,且不保證他能跑出去。

若是趙姬母子同他一起,不僅會引起趙人注意力給逃跑增加難度,而如若被抓,也定逃不過身死的下場。

留下才有一線生機。

趙姬是趙人,隻要她矢口否認,或許可以保住性命。

然而從趙國逃出來後,趙姬母子就沒了消息。

那時候他也是抱著一點希冀,萬一,萬一他們母子安然無恙呢?

隨著在鹹陽的位置愈發穩固,嬴子楚心中的愧疚也愈發多了起來。

直到收到了這封信!

他們母子二人果然沒事。

這怎能不令嬴子楚欣喜,妻兒安然無恙,總算是讓他懸著的心落下。

不過與此同時新的問題也接踵而至,如今該怎樣讓趙姬母子二人歸秦呢?

“王孫,呂舍人到了。”

“快請!”

嬴子楚拖遝這木屐,快走兩步將人迎了進來,沒等呂不韋客套就將人拉進屋,將信遞給呂不韋,後者剛站定,目光就儘數被上麵的內容給吸引了去。

從微微氣喘到恢複平靜,呂不韋目光之中多了一絲凝重。

將書信放下,先是恭敬拜道,“恭喜王孫,夫人同小公子無恙。”

“同喜,同喜。”

嬴子楚笑了笑,卻沒忽略呂不韋方才的表情異樣,緊忙道,“先生可是覺得有何不妥?”

“王孫應當知曉大王近日又要用兵,隻怕是事務繁忙啊。”

呂不韋說得隱晦,但意思也很明確,現如今秦王事多,可沒有什麼時間來顧一個遠在趙國的小公子如何。

“但是父親那邊——”

“可太子也是以大王為先,王孫切記啊。”

嬴子楚聞言沉默下來,定定瞧了呂不韋半響,許久,嘴唇微動道,“邯鄲之戰接連失利後,大王轉而滅周,將周赧王貶爵為君,著令九鼎入秦,秦自為天下共主,難道還懼怕趙國不成!”

“秦為天下共主,那王孫更要穩住才是!”

呂不韋猛然上前抓住嬴子楚的手,試圖用目光傳遞著心中感情,“太子立了十年有五,如今又有誰記得昔日悼太子?局勢未定之前,太子也好,王孫也罷,要以秦為重,也隻能以秦為重!至於小公子他雖身在趙國,可縱然是秦王太孫,也未曾將質子身份過了明路,王孫斷不可輕舉妄動。”

悼太子。

嬴子楚怎會不記得呢,公伯是何等的風光霽月,秦國強盛,秦太子無論行至何處都是座上之賓!

然縱然再風光又如何,最後還是走在了大王的前麵。

而父親此刻的處境與悼太子相比也未好多少。

已然做了十五年太子,又能繼續做多久呢?

倘若父親如悼太子那般——

嬴子楚閉上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氣,呂不韋說得對,以大秦為重,隻有大秦好了,他嬴子楚才能好,他嬴子楚好了,他的妻兒才能好。

呂不韋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嬴子楚明白,儘管如此,嬴子楚卻不願回答。

質子之子與質子之間看似差彆不大,實際上相隔猶如天塹。他兒若有這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固然會增加他歸秦的籌碼,可風險也相對應極大。除非他才是太子,他才是秦王。

如此,趙國才不敢輕舉妄動,叫這大秦最尊貴的人的子嗣有著丁點的危險。

眼下阿政不過是大王諸多兒孫中不起眼的存在,就算是要了質子的名頭有什麼用,凡事去便是不受寵的。

除非,除非是以他這位做父親的有著足夠的籌碼。

終究還是心中那點愧疚占了上風。

呂不韋說得好,要沉得住氣才是,他已然有些對不住趙姬母子二人,總不能再以自己的想法繼續傷害到他們母子。

“先生所言極是,不過阿政生時就分外淒苦,然現在難得有平靜日子,質子的事情,不急,不急。”

話說的後麵嬴子楚的聲音越來越小,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旁人。

呂不韋直接眼觀鼻鼻觀心,不對這事發表半點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