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政。”
阿政平靜得看著眼前燕丹一行人,手指卻是悄然在腿邊滑動著，玉板就懸浮在之間。
“如果現在政吃下大力丸，再用□□射殺,成功的幾率有多少？”
“朕並不建議你這樣做。”
一道語音的聲音響起，並非是熟悉的大嬴政的聲音，但落入耳中又十分耳熟,似乎在那裡聽到過。
是劉徹！
阿政對於音色變化格外敏銳,尤其是這還曾經聽過不止一次的。
不過早先的時候搭配著動作尚且不明顯,光聽聲音卻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就好像，就好像是每個字都是單獨說刻意拚湊在了一起一樣。
“哪怕你可以好運殺了燕丹，可你們人少,負責護送的人也未必都是真情實意。硬碰硬實在是不理智。”
“政明白了。”
阿政雖小卻足夠聽話,見事不可為也不會一直糾結下去,表情瞬間就變成了茫然。
“阿兄,你怎會在這裡！也都怪政走得匆忙，沒有去與阿兄道彆,政還想著若有機會再見定要好好與阿兄敘敘舊。”
“與其祈求那遙不可及的未來相見之日，還不如為兄與政弟同行，這去武安城的路上也不寂寞不是？”
“同行？”阿政歪頭看向周圍燕丹帶來瞧著便是訓練有素的人，“方才政他們言語不是趙語，這些都是阿兄從燕國帶來的人嗎？”
阿政的話半是雅言半是趙語得說出來,燕丹聽不懂聽得懂阿政並不關心,他這話可是說給那些護送他的趙國護衛聽的。
果然這話說出來，原本隻是圍在一旁沒有動作的趙國護衛登時警醒起來,紛紛將武器豎起做起了防衛的樣子。
來護送秦質子去往武安城故不是他們所願，但是上峰的命令卻不能不做。
可若是有彆國人想要做什麼，那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夠格。
燕丹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他一直覺得阿政蠢的很也天真的很，利用起他來從不手軟。
同為質子，而且他還是曾經被拋棄的，憑什麼能還能單純天真！就憑他是秦人？
可有時候蠢人說話才格外的直白，根本就不會那些彎彎繞繞。
遇到這種情況第一時間關心的竟是哪國人，直接讓燕丹擺出的氣勢都為之一凝。
眼見騎虎難下，燕丹不得不從懷中掏出一塊印鑒扔給護衛中為首之人。
那人接到後目光一凝，再抬頭又恢複成了麵無表情的模樣。
過了片刻，才衝燕丹抱了抱拳，“丞相有令讓吾等護送這輛馬車前往武安城，燕太子即是要同行，自然還是低調小心為好，免得弄出些誤會。”
為首之人出身龐氏，不像樂氏與燕國關係密切，自然無須太過客氣。
說完，燕丹便讓呈包圍之勢的士兵聚攏落在後麵，統共三十幾個人，認真說也做不得什麼威脅。
“將軍放心，燕丹自是知曉當中利害。”
他慫了？
阿政眨了眨眼睛，將兩邊情形儘收眼底，若不是他這樣試探一番，燕丹或許就真的這樣耀武揚威跟著他一路了。
趙國護衛的態度也很奇怪，似乎是早就知道有人前來，卻不知是什麼人。
是以在他說出燕國二字，這些人才有反應。
看清眼前形勢，阿政沒有再給燕丹說話的機會，露出了個甜甜的笑容，高聲道，“那就仰仗兄長照拂了。”
說完，嗖的一下將腦袋縮回去，緊閉上了車門。
他答應的太過乾脆利落，反倒是讓周圍護衛的人和燕丹帶來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燕丹心中難受無比，像是準備好了全力一擊卻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完全沒有半點壓製住他們的樣子。
車內。
“你怎得這般大膽！”
趙姬一把將阿政拽過去，心有餘悸，“方才外麵若是有人直接取你性命又當如何？簡直就是胡鬨。”
“小弟切記不可再做這種事情了！”
不隻是趙姬，趙誠趙戎他們剛才也是心提到了嗓子眼處，生怕半點意外發生，趙姬將人拽到身邊，坐在裡麵的趙戎也是實誠，讓了個位子把阿政塞到了裡麵。
徒留阿政和老人家坐在一處。
“外翁。”阿政甜甜叫著，企圖找一個強有力的後援，卻不想外翁定定瞧了他一眼，也挪了挪地方，將阿政徹底塞進了最裡麵。
“……”
他已經知道自己行事著實莽撞了些，卻也不用如此直白得表現出來吧！
阿政才不是隨隨便便就這麼站了出去，此前車停下的時候就將玉板放到了外麵，群裡人用語音大概描述了一下外麵的情況才放心爬出去的。
是帶著人不假，可是沒有隨身攜帶弩|箭，出去也不會有危險。
以至於阿政還想要反過來動手給燕丹來一箭！
隻是他縱然有數條理由，也無法解釋最根本的玉板問題，憤憤過後也值得默默接受家人對他“沉重”的愛。
哪怕阿政覺得，真的出了事往外跑，他還是可以跑到外翁前麵的。
【祖龍】：沒想到，外翁竟是如此可愛。
【小劉】：哈哈哈哈哈哈老頭太有意思了。
【小劉】：還看了一眼！
“倒也不至於笑的如此開心吧？”
阿政鬱猝，如果他再像趙合那樣笨一點，也不會因為外翁的眼神有什麼想法，可他偏偏看得懂！
【威鳳】：就當是彩衣娛親了，朕二十多歲的時候還在阿耶的麵前哭著撒嬌呢，跟長輩撒嬌，不磕磣。
“哭著撒嬌？！”
【天選之豬】：這種事情就不要學了，我們還是要教崽崽一些適用的。
【天選之豬】：不過燕丹不是想要直接動手害人嗎？怎麼變成同行了？
【祖龍】：印鑒是平原君趙勝交給燕丹的，定是燕丹與趙勝達成了什麼交易。
燕丹早就有異心他們誰都知道，直接派人刺殺都不稀奇，相反他親身前來，還帶著平原君的印鑒，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此前信陵君已經與平原君商量妥當，縱然過程可能跟預想的不太一樣，但是結果是好的。
現下平原君卻突然改變主意，目的反倒是讓人看不透了。
“會不會是信陵君那裡有什麼問題？”
【祖龍】：不會，信陵君魏無忌勸說趙勝的時候也將自己的目的擺在明麵上，同時還派人送信給蔡澤，他就差沒有直言自己是為了更好的留在趙國才推動這件事的。不會是他那邊的問題。
【臂長過人】：之前我們不是也偷聽了嗎？他來趙國最大的目的是為了樂氏，秦趙關係如何固然令燕丹不舒服，重心應當還是在樂氏身上。
【稻草人愛好者】：無外乎就是離間，或許是將樂毅說成了與秦有勾結。
【小劉】：其實我倒是覺得不必去琢磨這麼多。
【小劉】：小政之前的想法就很好。
“之前的想法？是指殺了燕丹？”
【祖龍】：殺了燕丹。
阿政和大嬴政的消息幾乎是同時發出來，簡單的幾個字，殺機儘顯。
【祖龍】：難得有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沒道理知道此人在算計著自己，還留著他繼續惡心自己。
【小劉】：倒也不用這麼毒，還沒出趙境呢，把人直接殺了可沒啥好處。
【小劉】：對付人哪用自己直接動手，隻需要推一把，屆時他死不死就全看天意了。若是死了就再好不過！
【小劉】：重孫子@【天選之豬】，太爺爺我沒記錯的話你入群選修的是煉丹？
【威鳳】：直白下毒恐怕不太好吧？
【威鳳】：朕也選修了煉丹，不過煉出來的都是毒藥，也可以友情提供。
【Judy】：做的事情和說的話嚴重不符啊，嘖嘖嘖。
【天選之豬】：……
【天選之豬】：唯一能給人吃的大力丸還是半成品早就在您那了。
【小劉】：不需要給人吃的，給馬吃的。
燕丹如今也不過才十歲，出來不可能一路騎馬，他的馬車可比阿政的氣派多了。
阿政知曉這已經是燕丹哪裡最樸素的一輛，還有一點不同的是，燕丹的車中就隻有他一人。
因著阿政此前的前科，休息時阿政下車身後就跟著趙戎這個小尾巴，本來阿政還想支開趙戎，突然想起自己手中還有一柄‘神兵’，自己是抽不出來了，趙戎可以啊！
問大嬴政要了劍鞘，阿政將其一並放在了此前樂毅給自己的禮物盒子中。
順手拿了幾個小的，全都讓趙戎抱著就往燕丹車上跑。
“太子，秦小公子求見。”
“快請。”
“阿兄！”
幾乎是隨著侍從話音落下，阿政就手腳並用爬到了燕丹的車中，趙戎目不斜視也一並登了上去，侍從也沒攔住。
“阿兄，這是政的表兄，此前竟是忘記介紹了。”
“趙戎見過燕太子。”
燕丹喉頭一頓，勉力扯出了一個笑容，衝著原先被他當做阿政護衛的趙戎點點頭，生怕阿政再說什麼他難以接住的話，緊忙道，“政弟可是有什麼事情？”
“政這不是想著此前未曾與阿兄道彆，特此前來賠禮，阿兄快看看合不合心意？”
說完，阿政就示意趙戎將抱著的禮物遞給燕丹。
被嬴政這麼目光灼灼的瞧著，燕丹心情不睦卻不好不理，伸手去接去不想猛地一墜，好在麵前有桌案當著，不然就直接趴到地上。
燕丹臉一下子就黑了。
“阿兄你沒事吧，政，政不知這些東西的分量這麼大，阿兄不會怪政吧。”
“你！”燕丹表情扭曲了一瞬，入眼卻是阿政被嚇了一下委屈巴巴的模樣，二對一倒顯得他沒有風度欺負小孩一樣。
他不懂明明阿政現在的語氣跟幾天前說‘阿兄不會生氣了吧’的語氣明明一樣，聽起來卻是讓他惱怒萬分，恨不得撕了他這張嘴。
隻是燕丹到底還是有些理智在，努力將火氣憋在心中，用力仿佛渾不在意一樣將禮物放到一旁用來盛東西的空木箱之中，待整理好，才轉頭繼續衝著阿政道。
“為兄怎會因為此等小事責怪政弟？是為兄不曾防備，無事。”
“阿兄不怪阿政就好。”阿政靦腆開心得笑了下，他是真的開心，於是愈發顯得真誠，“阿兄不瞧瞧禮物是否合心意嗎？”
“政弟給什麼阿兄都合心意的。”
燕丹想也沒想就直接道。
接過盒子們的時候燕丹仔細看過，無一例外都是之前去樂毅那裡樂毅給的賠禮，甚至都未拆封。
顯然是直接給拿過來。
燕丹不覺得樂毅那裡會有什麼好東西，更彆說這東西是被阿政轉送的，他根本就不想去看。
好在阿政隻是為了送個禮物，沒有多留，寒暄幾句就下了車，這才讓燕丹長出了一口氣。
再看那些禮物盒，燕丹冷哼一聲狠狠地將箱子合上，眼不見為淨，再瞧上兩眼他就要被氣死了！
此地不好操作，等到了武安城定要扔到這些東西！
燕丹心中打定了主意，借此來聊以慰藉。
卻不知下了車阿政就和趙戎對視一眼，再也掩飾不住眼中的笑意。
“可以啊，不僅讓他出醜，還真的算準了他不會看這些東西！”
“是不是很爽快？”阿政笑得眼睛彎彎活像一直偷吃到魚的貓兒，他告訴趙戎這裡麵是他放得不起眼的石頭，趙戎此前就拿過盒子，知道這些盒子重量，立馬就信了阿政的話，沒有半點懷疑。
“燕丹瞧著有意拖延路程，等會兒休息的時候我們再去瞧瞧。”
“好！”
趙戎脆聲應下，太過乾脆利落倒是讓阿政心中有點些許的愧疚，躊躇了一下，用手拉住趙戎的手，乖巧一並往自家馬車上走著。
“阿兄，政聽母親說回到秦國也還會有許多危險，你願意一直跟在政身邊嗎？”
“當然。”
“那要是回去的路上也有危險呢？”
“現在知道害怕了？”趙戎笑了聲。
他以為是阿政在為之前的事情感到後怕，也不難理解，小孩子總歸是膽大的，無知者無畏，做出什麼事情都不意外。
但是阿政太聰明了，很容易就能從大人的反應中察覺到事情的危險性。
故而這個時候回過神來覺得害怕也實屬正常。
捏了捏阿政的手給他力量，趙戎同時說道，“放心，如果路上有事，為兄一定會將阿政塞到車最裡麵，塞得緊緊的！”
“那政就全靠阿兄了！”
阿政雙眼驟然亮了起來，心中感慨：果然還是阿兄最明白自己需要什麼，說的每句話都說到了他的心坎裡。
有了阿兄的承諾，阿政更加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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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丹的確是在有意拖延著時間，也不知是在等著什麼。
這種行為全然便宜了阿政。
在經曆了第五次休息時的閒談後，燕丹乾脆讓侍從不在稟報，叫阿政上來即可。
他不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除非這位小公子打算跟他同歸於儘，可這根本就沒有什麼道理。
是以，第五次他都就寢了阿政還是帶著他那同樣精力旺盛沒有半點疲態的表兄上來之後，燕丹都懶得起身了。
“阿兄，你用的是什麼皮褥子啊？”
“白狐皮。”
“阿兄，這東西好香啊。”
“楚地盛產的水果，名為橘，此乃其果皮。”
“阿兄阿兄！你的馬好像比其他拉車的馬要好看啊！耳朵還會動誒！”“都、都會動。”
燕丹已經困到不行了，說話的聲音也小了許多，有些話甚至還要想一想才能回答。
“哇，阿兄，馬吃東西了，不過吃的是什麼啊？”
“……”
“阿兄？”
”唔……那是，菽。”
“那阿兄政能喂一口嗎？”阿政聲音嘰嘰喳喳，落在燕丹耳中卻猶如蚊吟，腦袋都一並漿糊了。
“喂、喂……”
“謝謝阿兄！”
阿政用完就扔，正大光明把在劉徹那裡領的紅包中的小藥丸拿了出來加在菽裡麵，摸了摸馬腦袋，瞧著馬兒吃得分外香甜。
翌日，燕丹猛然驚醒，正對上了阿政放大的臉。
燕丹：“！！！”
“阿兄你可算是醒了，昨日政同你說話，說到一半，你就睡著了。”
說到……一半。
燕丹還有一點點微薄的記憶，阿政最後一次找他都已經是深夜，除了負責值夜的人所有都睡下休息，就這還隻是說到一半？
那等他說完是不是就直接天亮了！
瞧著他仍舊神采奕奕的模樣，燕丹連去想和猜測都不願意去想了。
真的是討厭啊！
阿政並未在燕丹哪裡停留太久，趕路途中他一直都是在自己車上，他剛下去，侍從就將昨晚發生的事□□無巨細重新回稟了一遍。
“喂馬？親自喂得？”
這件事燕丹依稀有點印象，卻是分不清是在夢中看到的還是真實發生的。
“去查查有沒有問題。”
“諾。”
燕丹其實並不覺得阿政會什麼手腳存粹是小心使然，結果可想而知，什麼也沒有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