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愚人一無所有(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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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真是好起來了!

每天清晨,徐久從床上蹦噠起來,腦子裡回蕩的全是這個念頭。這些天來,他不太像過去那麼消極地混日子,笑容裡也多了幾分真情實感的快樂。“我不孤單”的事實,就像一根堅實的支柱,撐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虛無生活。

徐久終於深刻地意識到,寵物帶來的情緒價值,以及陪伴的滿足感,當真是無可匹敵的。

他加倍努力地乾活,省下口糧,藏在懷中帶回宿舍,整個人還是瘦,但精神頭卻前所未有地飽滿起來,連著眼神都變亮不少,像映著星星。

無論是在瓦礫堆裡打滾,還是清理肮臟的生活垃圾,搬運沉重的器材箱,哪怕身上撞得青一塊紫一塊,小腿叫鋒利的鋼筋劃傷……對待這些困難,徐久全視若無睹,奇跡般地保持著輕鬆的心態,嘴角時不時還會揚起微笑,露出頰邊一個笑渦。

當然,他這樣的精神狀態不是沒有人產生質疑——一個經常性假笑,間歇性喪氣的人,忽然變得如此陽光,快樂得叫人心生不滿,這必然是有問題的。

為此,舉報到主管那兒的匿名消息突然增多,一些清潔工覺得徐久精神壓力太大,已經瘋了,還有一些人覺得,徐久肯定找到了什麼收取好處的私密渠道,否則,他怎麼可能樂得起來?

就這樣,徐久被無緣無故地拉去醫療室做了一張心理測試問卷,然後又被無緣無故地放出來。他的宿舍也被突擊檢查了七次,有四次是在他上工的時候,三次是在他休息的時候。

六號完美地應對了所有的突然檢查,隔著十米遠的距離,它就能準確無誤地判斷出來人的意圖。有那麼兩回,在監察隊推門而入之前,六號動也不動地蜷在徐久胸前,全身的顏色便如波浪般潮湧,飛速與空氣融為一體。

“呃,長官們好?”徐久一臉茫然,麵對監察隊的成員,他的神色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與慌亂,“請問,有什麼事嗎?”

“起床,站好!”來人毫不客氣,像訓孫子般嗬斥,“兩隻手舉起來!”

徐久依言照做,臉上掛著惴惴不安的表情,站在牆邊。監察隊在不大的宿舍裡翻箱倒櫃,連兩個疊在一起的水盆也分開檢查了一番,另一個人順勢來給徐久搜身。

六號整個掛在徐久的脖子上,緊貼著他的頸窩。嗅探著強烈的生人氣味,旺盛的食欲在它的每一根神經,每一顆刺細胞中湧動。

它不住分泌著劇毒的消化液,然後再把這些腥苦的毒液悉數吞咽下去,因為一個合格的掠食者理應懂得蟄伏,學會在力量差距懸殊的情況下,率先保障母體與巢穴的安全。

監察員的手嚴厲地拍打在徐久的前胸後背,六號也圓融流暢地改變著自己的形狀,準確無誤地避開兩隻拍個不停的手掌。

站在這狹小的宿舍裡,監察員總覺得身上發寒,後頸毛毛的,仿佛暗處有什麼危險的東西正盯著他。

他捏過徐久的肩膀,六號便順遂地滑進寬大的清潔工製服,攀粘在徐久的肩胛骨處;兩隻手合攏時,六號靈敏閃躲,一路流過窄瘦的腰腹,彙聚在徐久的肋骨邊緣。

徐久眼睫毛發顫,六號冰涼的身體固然已經被他捂熱了些,但那股癢癢的勁頭是沒法兒消掉的。六號擺動口腕,徑直往他胸口爬,有意無意中,一根微溫的觸角纏卷上來,繞著左側的位置打了個轉。

徐久:“!”

那處的皮膚無比柔嫩,徐久當即睜大眼睛,滿臉通紅,小腹的肌肉也跟著哆嗦一下。

六號,你這個小混蛋……!

“怎麼?”監察員警覺地一抬頭。

徐久努力平複呼吸,回答道:“腿上有傷,剛剛……扯了一下。”

監察員掀開褲腿,果然有一道半新不舊的割傷,遂冷笑一聲:“有傷也忍著!”

尋摸半天,把房間翻個底朝天,也沒見什麼“私收的好處”。白來幾次,監察隊心生厭煩,看見徐久的宿舍號就想翻白眼,再不受理這方麵的舉報。

每次看到這些人無功而返的表情,以及罵罵咧咧離開的動作,徐久都需要用很大力氣來抑製自己的哈哈笑聲。關上門後,他樂得像偷到腥的貓兒,總算能展現出一點與符合年齡的活潑,用力抱住六號,在房間裡無聲尖叫著轉圈圈。

事實證明,六號是一個優秀的盟友,共犯。這點帶來的十足的安心感,令徐久在極地站的高壓環境裡,仿佛擁有了一塊小小的,可以趴在上麵喘息的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