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深水埗·聖瑪利亞女子教堂...)(1 / 2)

我自深淵來2 木兮娘 18727 字 3個月前

深水埗·聖瑪利亞女子教堂。

11月03日,11點52分。

位於十字街頭,兩條主乾道交叉點的聖瑪利亞女子教堂外觀不甚起眼,掛在門口的牌子上的字體模糊不清,如不仔細觀看,很難辨認出來。

大門常年緊閉,鏽跡斑斑,爬滿青苔。

教堂對麵則矗立一棟五層高的商場大樓,不少名品店入駐其中,生意冷清,店員懶散,卻屹立十多年不倒。

“據說撐著這棟商場大樓的經濟來源不是名品店,而是地下停車場。”

十字街口,人行道旁,江蘅握著奶茶杯,同身旁的李瓚說。

“五層地下停車場,據說可容納將近兩千輛車。據說。”

李瓚揚眉:“地下被挖空了吧。”

“誰知道呢。”江蘅笑了笑,吸口奶茶,眯了下左眼:“糖放多了。”

“我嘗嘗。”李瓚含住江蘅手中奶茶的吸管,嘗了口便很肯定地說:“甜過頭。我這杯手打檸檬甜度適中,嘗嘗?”

江蘅吸了口,被酸到皺起臉,抬眼看去,李瓚笑睨著他,眼中都是惡作劇成功的快樂。

“說是有五層,實際隻對外開放上麵兩層,到第三層的入口處有安保排查,還有明顯增多的監控,對特定人群24小時開放,離開時走另一條通道,很少和上麵兩層的車正麵相碰。”

李瓚來回看了眼分立於街頭兩邊的女子教堂和商場大樓,外觀平平無奇,甚至老化嚴重,任誰都不會對它們產生探索的興趣,自然發現不了埋藏其中的犯罪利益鏈。

“找個時間進去看看?”

“要會員製的。”

“你還搞不定一個會員?”

“你這麼一說,我還真不能說搞不定。”

江蘅抬手搭在李瓚肩膀,攬著朝前走去:“晚上再來吧,能看到更多。”

李瓚不經意地一瞥,瞥見對麵一輛送貨大卡車經過紅綠燈開向右邊車道,接著轉入商場大樓的大門,停在門口,副駕駛座有人跳下來,朝安保亭的位置走去,再出來時,手裡拿著張卡。

那人身材頎長,戴著頂鴨舌帽,帽簷壓很低,看不清全臉。

江蘅:“看什麼?”

李瓚:“那輛卡車是從粵那邊過來的,運輸蔬菜肉類等食品,容量很大,估計是給對麵的女子教堂提供的糧食。不過這些不重要,我疑惑的是趙顏裡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粵江市那個記者?”江蘅順著李瓚視線看去,隻見到逐漸消失的卡車尾:“剛才的副駕駛?她被樓吉帶走,原來是混進港城的女子教堂。”

李瓚目不轉睛地向前走:“樓吉帶走她,讓她潛入港城‘紅館’,很難說不是為了裡麵的辛秘。”

江蘅:“按‘宋先生’的謹慎,又有前車之鑒,他不會明目張膽出現在女子教堂裡,所以趙顏裡的調查不針對‘宋先生’,而是女子教堂本身。或許是揭露裡麵的真實情況,或許是探查內部結構,更有可能是調查出多少張熟悉的麵孔。從這條思路走下去,側麵驗證樓吉或許沒進去過,他被那位‘宋先生’深深提防。”

李瓚:“也許我們很快就能再見他。”

江蘅:“但願不是壞事。”

李瓚:“霍文鷹和程北跑哪去了?”

江蘅:“找霍景山的舊部,打探些消息,還得先摸清‘宋先生’的真實意圖,才好對症下藥。”

李瓚扔掉空塑料杯,拍了拍腹部說道:“餓了。”

江蘅從善如流地帶他去當地老巷進食。

***

旺角區·缽蘭街。

下午1點50分。

人流極旺,處處可見商機,其中隱形澀情生意居多,也是默認的合法的紅燈區。現下是大中午,人流減少,等天黑下來,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亮起,街頭街尾站滿爭彩奪豔的流鶯。

霍文鷹從車裡下來,程北跟在他身側,兩人一前一後穿過街角和一間間老舊的店鋪,拐進一條狹窄的巷子,來到一條逼仄的樓梯口前,牆麵地麵甚至是階梯上都貼滿各種澀情小卡片。

兩人悄無聲息地上樓,到達七樓。

七樓一推開門便是裝修俗豔的深紫色客廳,左右兩側的牆麵掛著巨幅美女畫像,中間是前台,後方有個OL裙裝的女人正在塗抹指甲,見有人來,頭也不抬:“不見客,請回。”

霍文鷹敲兩下前台:“文叔在不在?”

女人聞言抬頭:“你是?”

霍文鷹:“就說霍景山的兒子找他。”

女人不認識霍景山,但知道文叔是她老大,圈裡也沒幾個人知道文叔經常住在缽蘭街一棟破舊的雞窩裡,當下不敢輕慢霍文鷹兩人,趕緊打電話通知文叔,很快得到回複,指著左手邊的通道說:“往那裡走,推開儘頭的房間門。”

“多謝。”

兩人前行,推開儘頭的房間門,霎時便有煙霧溢出,祭香蠟燭的味道侵入鼻腔,入目是古香古色的實木裝潢,中間一張原木圓桌,前方則是一架博古架,中間擺放神龕,拜著一尊四麵佛,佛前香火鼎盛。

博古架後方傳來洪亮的喊聲:“進來坐吧,彆杵門口擋住財氣。”

屋裡隻有一人,坐在博古架後方的茶幾前,正烹水煮茶,和著收音機裡的粵劇咿咿呀呀,愜意非常。觀他模樣,年約四五十,穿中山裝、戴佛牌和佛珠手串,麵容富態、身材圓潤,像個退休的有錢小老板,任誰也料不到他會是港城鼎鼎有名的黑1幫和記前老大。

江湖人稱佛手文,信佛,泰國的四麵佛。

四麵佛邪門,由此可見佛手文為人偏邪。

不過這是以前,自他離開14K便同其他人一起打拚,創造和記,出生入死幾個回合才當上和記老大,去年才放出風聲道要金盆洗手,現在已經慢慢退出幫派主要事務,開始退休生活。

而在他擔任和記老大期間,反而喜歡以佛麵笑臉示人,讓人喊他文叔。

幾十年沒人喊他真名,便也沒人知道他真名。

霍景山曾救過文叔,算他恩人。

“長大了,一表人才,不輸給你父親。”文叔遞給霍文鷹一杯沏好的茶:“無事不登三寶殿,賢侄找我什麼事?”

霍文鷹開門見山:“找您談筆生意。”

文叔:“你知道我退休了嗎?”

霍文鷹:“我知道,您快要退休了,所以我來送您最後的完美落幕。”

文叔朗聲大笑,一口飲進杯中茶:“說來聽聽。”

霍文鷹:“缽蘭街最近的生意不太好,表麵是被號碼幫搶走不少客源,據說是他們有源源不斷的貨源,但誰也沒見過他們那兒出來的新貨。有人跟那幫差佬合作掃黃掃毒,想搞清楚號碼幫那邊的新貨,無論是女人還是粉,至少要搞清楚一樣,但每次都是敗興而歸,一無所獲。”

文叔:“不錯。”

霍文鷹:“一次兩次無所獲還能理解,不可能次次查不到什麼,所以您懷疑有暗樁。和記和警察,兩邊各埋了暗樁,替號碼幫通風報信,是不是?”

文叔審度霍文鷹:“你藏得挺深。但小文啊,你名字裡有一個字跟我一樣,你爸是救我一命的大哥,他好不容易漂白上岸,你還是彆辜負他的好意。”

言下之意是到此為止,他對合作沒興趣。

霍文鷹盯著橙黃色的茶水說道:“新貨不在號碼幫的地盤裡,他們做人打手、幫人做事,也是雜魚。您應該也發現號碼幫拉走的那些客人都是些粉頭,手裡大大小小幾十條線能聯絡到不少買家,您或許瞧不上眼,但是全都籠絡起來發展,也不可小覷。”

“最近被搶走的客源不就能證明?”霍文鷹意有所指。

文叔依然優哉遊哉地品茶,笑得像尊彌勒佛。

“被搶就被搶吧,我們本來就要做正經生意。”

“我知道文叔您胸懷壯誌,有意帶著號碼幫脫離汙泥,隻是現在半身踩在爛泥坑裡,想出來,底下兄弟哪肯?除非有更大利益吸引著他們放開汙泥裡的‘黃金’。”

“你說你要和我合作搶回被奪走的那部分‘生意’,又想勸我放棄那些‘生意’……我實在不明白你在做什麼,小文。”

霍文鷹麵帶笑容,心裡暗罵老狐狸,他哪裡不明白?不過是不見兔子不撒鷹,非要明明白白承諾到手的利益才肯出手。

“文叔您太聰明,我不敢在您麵前耍心眼,就直說——號碼幫替人做事,引人入甕,籠絡在街頭叫賣的‘粉頭’,賣出新貨。那些毒蟲兼嫖1蟲自然而然跑號碼幫的地盤去玩,這才導致和記的歌舞廳聲音越來越差……但我剛才說過,號碼幫也是幫人做事,我們可以聯手合作抓出幕後主使者,拿走他們的新貨,搶占號碼幫原來的地盤,您也可以借此帶和記脫離爛泥坑,說不定還能得到鄰裡街坊的歡迎,拿到他們的選票,進政圈玩一玩。”

“我聽爸爸說您年輕時很會讀書,本來想進政府體係工作,想當特首,可惜命運弄人,那時是英政府,沒有中國人的一席之地,可現在不同,您不到五十,正當壯年,不如趁機進政圈實現年輕時的夢想?”

文叔盯著霍文鷹看,後者抬眼微笑,毫不退怯的與之對視。

半晌,文叔笑著打破僵凝的氛圍:“虎父無犬子,那你又想要什麼?”

霍文鷹:“您知道粵江市的青山工程嗎?”

文叔:“有所了解。”

霍文鷹:“您也知道向陽集團在港城這塊地方沒什麼發展潛能,勉強糊口,本來想著青山工程是個突破口,沒想到功敗垂成,我自然要尋找另一條出路。”

文叔:“能理解。”

霍文鷹:“您意思是?”

文叔:“這麼大的事畢竟不是我一個人能隨便決定,一旦打起來就是真刀實槍,要人命的……這樣,明天給你答複,行不行?”

霍文鷹:“我當然沒問題。”

文叔:“喝茶。”喝了口,他看向始終沉默的程北:“還跟著你?”

霍文鷹:“他是我好朋友。”

文叔:“好朋友情義值千金,我懂,不過結婚生子始終是正道。”頓了頓,又說道:“你知道我開麻將館按摩所,平時做些街坊鄰裡的生意,賺不了幾個錢,還天天被分立名目要錢,最近關了十來家按摩所,說是消防安全不夠正規,找人解決,請了幾頓飯,還跟我推三阻四,你說這人是不是欠教訓?”

霍文鷹:“您說是誰,我找人打斷他的腿。”

文叔:“現在大家都講文明,彆那麼粗暴……不過那個人經常光顧鴨所,挺出名。”

霍文鷹瞬間收斂笑容,說不出話。

文叔還是笑得像尊彌勒佛。

***

九龍城。

下午5點35分。

公園長椅上,江蘅看了眼腕表,又看了眼還沒暗下來的天色,同身邊喂鴿子的老頭說:“聽說你們最近過得很滋潤?”

老頭翻白眼:“你少來陰陽怪氣奚落我,江氏在港城什麼地位還用我來說?就你還看不出經濟湧動多緊張?上麵人鬥法,下麵人遭殃,我們小本生意禁不起折騰,我求你大爺行行好,到時記得給口飯吃,免得我到退休的年紀還得上街頭乞討。”

江蘅一臉正色:“陳叔,彆妄自菲薄,你就算失業了,憑著英俊的外型還是能應聘上廁所門童或電梯先生的。”

陳老頭的白眼快上天了:“你不能盼著我點好?”

江蘅:“你先訴苦的,我捧你場啊。”

陳老頭鬱悶不已:“最近那幫議員要搞什麼填海土改,也算舊調重彈,以往被幾個大家族各顯神通地斃掉,現在又卷土重來,勁頭強盛,估計真會通過。無論議案通過還是沒通過,通過前還是之後,上麵那些人都會鬥得你死我活,下麵的人,尤其我們社團這幾把好刀最適合用,用得最順利,肯定逃不過。”

“新記想儘辦法躲避,還好有江氏幫忙掩護,勉強能過一段安生日子,但你江氏未來有一段日子不會太平,你儘快做好心理準備,必不可免會被卷入風波中。”

“號碼幫和和記以前就鬥得凶,近幾年好了點,最近又開始鬥。號碼幫略勝一籌,搶走和記不少生意,和記暫時沒有回手,我估計反擊也就這兩天的事,他們會想辦法把新記也拖下水。”

劈裡啪啦說了一堆,陳老頭忽然發現江蘅表情古怪,唇角抿著、似笑非笑,尷尬而禮貌。

他福至心靈,瞬間黑臉:“你彆告訴我根本不知道這些事!你主動來找我,不是為這些事而來?”

江蘅搖頭,輕聲說:“我是想請你幫忙查趙永嘉,庾紅櫻的丈夫,他和號碼幫其中一個元老接頭。號碼幫做生意不是黃就是毒,趙永嘉就算是做基佬的生意,他臉和身材也不過關啊,所以隻剩下毒。”

“他和庾紅櫻手裡哪來的毒?”

“前幾年,粵江市丟了一批貨,跟庾紅櫻和趙永嘉有那麼點關係。”

“趙永嘉?吃軟飯的趙永嘉?他有膽子搶彆人嘴裡的肉?”

“他老婆挺有膽氣的。”

“那貨什麼成色,有多少?”

“聽過‘鱷魚’嗎?成色跟那差不多,數量上不太清楚,知情者說量很少,在於貨的提煉方式。”

陳老頭知道毒1品‘鱷魚’,也見過吸食這種毒1品的人,當場猝死還算好結局,更多人生不如死,但市場尤為龐大,一經售出,利潤空前巨大。

“趙永嘉想找號碼幫出手?號碼幫買來沒用,他們沒實力種植原材料,他找錯人了。”

“是我的猜測,想請你幫忙盯著,順便看他和什麼人接頭。”

“我說的事,你不管?”

“我人都回來了,想當甩手掌櫃也跑不掉吧。”

陳老頭哈哈笑,隨即表情八卦且曖昧:“聽說你帶老婆回家?什麼時候帶堂口來讓兄弟們見一見?”

“我怕嚇到了。”

“沒事,我們現在倡導文明行事,招了一批大學生管事,都很和善溫柔的。”

“我是怕嚇到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