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炳南路過二樓,換了一身黑色立領的正裝,這衣服讓他不像個軍官,倒是顯出了他的年齡不大,此刻他站在門口,不聲不響的,倒像是個大樣子的學生了,隻是那通身的煞氣藏不住,讓人奇異這麼個孩子是不是被什麼武煞奪了神附了身。
蘇炳南細銳的眼角瞥過:“有什麼好擔心的,老師的家又不吃小丫頭,且在我眼皮子底下,誰來鬨你。”
水仙吐了吐舌頭:“偏得是你去了,那個嬌癲才肯發作,我們才受夾擊呢。“
蘇炳南遞了一記眼刀,茉莉趕緊推著水仙走了出去。
留下不知所措的春年,也被莫名其妙地連了一記眼刀,她覺得好冤。
蘇炳南走了。
春年心裡莫名地煩躁著,她在這自個分析著,這大概就是被蘇家的富貴牽累,這就叫為“外物所累”:那個嬌花雲集的場麵,怎麼自個兒就非得去了?
她開始有一絲悔意,然而不去也很尷尬不是嗎?不去的話,又難免落人口舌:臨陣脫逃,不上台麵,跟她那個姑母一樣,會被這樣審判吧。
真難想象,在這洋場裡,宋小玉在她這個年紀已是社交圈的一把好手,同樣從疊疊青障中走出,對外界一無所知的宋小玉是怎麼打磨過來的。
春年漫無目的地想著,水仙和茉莉進了又出,就給春年從頭到腳收拾了一身出來,最後還是這一件香檳色的禮服裙撥了出來,不為其它的,這條裙子經了葛素珍的裁剪實在是太出挑了。
但是春年實在是太素淨了,套在洋裝裡麵,反而更顯出了素素一張稚嫩的臉,水仙給她臉上點了點腮紅,立馬笑出了聲,趕緊又擦了去。
水仙有點得意的說道:“始終都是小孩穿大人衣服,小孩嘛化上妝太奇怪了,又更像扮相了。”
春年無所謂地抬起頭,她感覺來到蘇府的這些天,怎麼不算扮相扮夠了呢?她對這些錦衣華服已經看夠了。
水仙一會就急著想出門了,茉莉不放心地把她看了又看,心下不寧。
春年心下隻想把今晚熬過去,漸漸地把心也放平了,在畫室看著宋小玉的一副畫,畫的是藍盈盈的海邊,春年見過碧波蕩漾的綠水,也看過風雨疾馳的水麵,但她沒見過畫上這樣的一片藍洋,她不禁看入了神——姑媽應該是見過這樣的風景了吧,畫上的海。
她眼前不禁想象著宋小玉去到海岸的樣子——一定穿著相較出格的衣服,很可能就是那樣一席睡袍走到海邊,但是沒有人可以拘束她的穿著,宋小玉就這樣亭亭徑直走向海邊,走向這樣的浪裡,遠處是鷗聲一片。
宋小玉會想什麼呢,她是什麼時候把這樣的風景畫了下來的,是回家之後的緬懷嗎?還是坐著大遊輪馳騁海上的時候?她去的地方是哪裡呢,是內陸的海還是外國的海,自己有一天會去到這樣的地方嗎?
春年專心致誌地想象著,完全沒有注意身後蘇炳南的佇立:“海是日本的。”
春年猛地回頭:“你怎麼知道?”
蘇炳南驚訝於她的脫口而出:“那一年父親沒有決定好送我去日本還是德國留學,正好有時間從事情裡脫身,便帶著我們輪遊了一圈。”
春年啞然:“還挺好看的。”
“是啊,夏天的話,那裡的天氣是比較好的,惠風和暢的時候,海洋也是好看的,就像小媽的畫上,色調非常明豔,而冬天的海洋就會很陰沉。”
春年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