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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汪!汪!汪汪汪......”
小杜賓犬扒著尹倦之的褲腿瘋狂搖尾巴,舌頭粉粉薄薄的一條,笑得特彆開心。
跳著蹦著甚至原地轉圈,想讓尹倦之把它抱起來。
再煩憂的情緒在垂眸看到這幅可愛的畫麵,也會心軟如水。
況且......小杜賓犬是活的,待在這裡算得上第三雙眼,尹倦之和楚玨的擁抱會被儘收眼底。
很不好意思。
尹倦之推開因要抱他所以毅然決然放下小杜賓犬的楚玨,不讓他抱了,彎腰把小狗摟進懷。
“在哪兒撿的啊?”他嗓音還啞著,語速頗緩。
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後,不願向家長告狀,隻能隱忍獨自蜷縮恢複心情的乖孩子。
“就在公司附近不遠......”楚玨摩挲尹倦之的臉,又探摸他額頭,無法再將注意力給小狗,蹙眉問道,“倦之,你是不是覺得身體不舒服?要去醫院嗎?”
“嗯?沒有生病啊,”尹倦之躲開他的觸碰,背過身朝雙人沙發走去,不讓楚玨再看自己的臉,手上擼小狗的腦袋,“沒病去什麼醫院。”
楚玨亦步跟上,說道:“你手很涼,臉色也很差勁。”
“哦,這個啊......沒事,半小時前我午睡呢,做噩夢,”尹倦之坐下,突然一皺眉差點沒能完全地坐下去,但他恢複得很快自覺不會被看出來,“......夢裡,有點兒血腥,所以就嚇醒了。”
“你受傷了?”楚玨問道。
尹倦之的手背被小杜賓犬濕熱的舌頭舔得都是口水,他無暇顧及,聞言有些驚訝地抬眸,麵不改色道:“沒有啊。”
“轉過身去。”楚玨眉眼沉得不容置喙,似染了落雪,口氣和詢問無關隻餘命令。
尹倦之心中莫名一緊:“乾嘛?”
楚玨蹲下,手撫向他的一邊膝蓋,放低姿態帶了誘哄:“我看看你後腰。”
尹倦之眼神閃躲:“。”
纖長微翹的眼睫不安地抖顫兩下,尹倦之快速摸狗頭,晃了晃膝蓋把楚玨的手震落下去,笑道:“真沒事兒......”
“倦之,”楚玨把小杜賓犬奪走放地上讓它彆鬨,“讓我看看腰。轉過去。”
尹倦之:“......”
“我剛才從辦公椅上摔下來了,尾巴骨磕得不輕,當時因為緊張沒感覺,但現在很疼,”尹倦之沒再故作打岔,麵容正色了不少,同時背過身去趴正,利落地掀開襯衫下擺,“你非要看那就看吧,但是看看就得了啊,你彆拿手碰,真的很疼......”
一片青紫,有掌心大小,可想而知當時摔得有多狠。
楚玨深深蹙起眉,心疼地不知如何是好,再開口聲音裡染上了些沒有把倦之保護好的自責沙啞:“這裡有紅花油嗎?沒有的話我現在下樓去買。”
從小到大(),尹倦之第一不缺的是錢(),第一不缺的是藥。
各種感冒發燒跌打損傷的藥物,尹倦之家裡配備齊全,辦公室裡也是。
他知道生病不舒服,不想受罪,對自己的身體還算上心。
“有是有......”尹倦之慢吞吞地說道,“但我不想抹。像這種會淤血的皮外傷,得用紅花油揉開,非常疼......”
他把衣擺拽下去,因為噩夢褪去血色的唇還未恢複,敬謝不敏拒絕得很利索:“我不弄。”
“不把淤血揉開,等晚上或者明天,你會覺得更疼的,”楚玨嚴肅地說,“而且還會多疼好幾天。”
尹倦之皺成苦瓜臉:“......”
“我下手輕點,彆怕,會慢慢的。”楚玨捏住尹倦之的後頸和他額頭相抵,輕聲說道,“倦之乖點,你很厲害的。”
尹倦之:“......”
“你哄三歲小孩兒呢!”尹倦之麵色古怪,很丟臉地推開楚玨,抓過抱枕往臉上一戳,捂住悶聲道,“所有藥,都在放小玩具的......下麵的那個大抽屜裡。”
滿屋子的紅花油味道,厚厚的抱枕都掩不住。
楚玨仔細洗了手,細致地將藥油倒在掌心,使勁兒搓熱,再去敷尹倦之的淤青。
“汪!”小杜賓犬似是察覺到尹倦之忽然皺起的眉頭,激昂地叫喚起來。
尹倦之嘶著氣,趴在沙發上胡亂摸了把總啃他手的杜賓,問道:“多少錢買的啊?”
“嗯?”楚玨不解道。
尹倦之挑眉,指了指杜賓。
楚玨:“......”
他麵不改色:“撿的。”
“嗤,”尹倦之不屑地笑了聲,單手卡住小杜賓的前腋提起來舉到眼前,和狗眼對視,暗含警告道,“說實話。”
楚玨:“......”
楚玨倒了第一次藥油,語氣虛弱,供認不諱:“我買的。”
尹倦之又笑了一聲,這次是愉悅開心的。
“說謊不打草稿。現在外麵天寒地凍的,你撿到小狗,它能連抖都不抖嗎?”尹倦之搓搓小杜賓的臉,越看越可愛,猛親它一口,“這狗崽子一看就是從溫室裡抱出來的啊。”
楚玨:“。”
他顰眉低聲道:“倦之,說話就說話,不用親它吧。”
尹倦之:“。”
眼睛向楚玨傾斜一眼,發覺他是真的很嚴肅,尹倦之肩膀微聳樂出聲:“你買它回來不就是為了讓我開心嗎?我喜歡它,親它怎麼了?等回到家我還要讓它和我睡一屋呢,你睡書房。”
“下班路過寵物店,馬上把它退回去。”楚玨這麼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尹倦之摟著狗笑得猖狂,打了楚玨一巴掌,譴責,“彆讓我笑了,震的尾巴骨跟著疼。”
楚玨不再說話,但他麵色並沒多輕鬆,似乎是真的在認真考慮剛才的問題。
後腰的淤青被反
() 複揉按,疼痛感減輕了不少,更多的是一種灼熱感。尹倦之把小狗放在沙發上麵,下巴輕輕擱它頭頂,生怕力度重一點會把它壓壞。
狗崽子的絨毛蹭癢了尹倦之的鼻腔,他輕輕眨了眨眼,覺得眼眶突然酸澀起來。
上校死後,尹倦之沒有再養第一條狗。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主人,說實話也不喜歡狗,甚至是討厭、害怕狗。
有段時間看見狗就會生理性反胃,吐得臉色慘白。
這輩子唯一不讓他懼怕的就是上校。
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根本不會在十一歲的時候養杜賓。
肖珊故意放狗已經威脅到了他的安全,他隻能克服恐懼,到寵物店選擇一條能和他“相依為命”的大狗,並和訓狗師學了一段時間如何訓狗的心得。
養下來發現,狗是好的,人是壞的。
惡心的是人,與狗無關。
上校真的很好。它在的十一年裡,沒讓肖珊他們近過尹倦之身邊半步距離,像狗界的警察。
誰來他就嗚誰。
等上校生病就醫......尹倦之也早就有了無人能傷害的底氣。
尹倦之跟楚玨說上校是壽終正寢,其實並不是。
任何生物到了老年總會有各種大小問題。上校生了病,十歲的時候動過一次手術,十一歲再犯,便直接要了它的命。
那段日子尹倦之向來不願也不敢回憶。
每當情人問起他家裡的那個狗窩的時候,他總是笑著說我養過狗,前段時間壽終正寢了。
好像這樣就能讓痛苦的記憶淡化,而上校也是無痛去世的。
自欺欺人。
尹倦之記性不太好,這麼兩年下來,如果不是今天楚玨突然帶了一隻杜賓過來,他可能會一直將這段關於上校壽終正寢的片段當做所謂的“真相”來回憶。
一十四歲那年,上校在醫院奄奄一息,睜著狗眼直直地看著尹倦之,拚儘最後一絲絲力氣用前爪搭住他的手,難受且不舍地哼唧。
好像在跟尹倦之說:“我馬上就要走了,可是以後沒有我保護你,你該怎麼辦啊,畢竟人類都那麼的脆弱......”
尹倦之麵上沒有表露出任何傷心,隻是有些迷茫地摩挲上校已經沒了力氣的爪子。
“......上校,你走吧。”後來尹倦之輕輕開口,啞著清泠的嗓音這麼說,“不用管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上校還是很不舍,但它沒有辦法,隻能任由死神拉走,睜著眼睛瞳孔裡映著尹倦之的影子永遠離世。
它呼吸沒了,心跳停了,尹倦之還沒反應過來,以為它活著呢,音不成形地一句一句地勸著讓它走吧,走了就不疼了......
“倦之,很疼嗎?”楚玨發覺尹倦之呼吸一重,好像在吸鼻子,連忙放手湊過去問道,“是不是我下手重了?”
他抱著小杜賓犬不抬頭,把臉埋在狗的身體上,楚玨看不見他的表情,自責地說道
:“對不起,我再按輕點......”
“沒有,不是很疼。”尹倦之緩慢開口的聲音裡有抹很難忽視的鼻音,這是他從未流露出過的真情與脆弱。
他仍然沒抬臉,手一下一下地擼小杜賓毛絨絨的腦袋,低聲說:“......上校去世以後,我想過再買一條,但是我怕養不好,就沒敢,一直拖著。”
楚玨沒再動作,安靜地聽尹倦之說話。
但尹倦之沒什麼好說的,比起外露,他更內斂,表麵看起來誰都能走進他心房實則誰也看不透的內斂,能表達出這麼一段已經是難如登天。
尹倦之像個從不打開自己的蚌,硬掰硬橇不會讓他獲得來之不易的新生,隻會加速他死亡的速度。
“我知道了。”楚玨手心都是藥油,便用手背蹭撫尹倦之後腦勺的頭發,低聲,“等你下班我們路過那家寵物店的時候,我不把狗崽子退回去了。”
尹倦之:“。”
沙發邊靜默半晌,尹倦之還抱著小狗深深地埋它肚皮,而後突然肩膀聳動,忍不住地低低樂出聲。
側首用一隻微紅,彎得像月的眼睛看向小男友,真心實意地說道:“楚玨,謝謝你。”
......
抹完藥洗乾淨手,楚玨把小杜賓從尹倦之懷裡薅出來,義正辭嚴道:“它有四條腿,能自己走路,你讓它自己跑著玩吧。”
剛才一不小心說多了,反應過來後正覺尷尬,尹倦之摸著額頭沒反駁,讓小杜賓自己撒歡玩去了。這時他正好想起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