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杜瓦爾先生走在最前,伯納德男爵略後他一點,正麵色親熱地和他說著什麼,隻看杜瓦爾先生的神色,似乎對於這段談話的興趣並不是很大。
阿黛爾剛剛做出這樣的結論,對方就看了過來,未多猶豫地就走到了近前,與幾人行禮,這邊女士們亦是客氣回禮。
“很高興見到您,卡斯特拉納夫人,”他微笑著與夫人點頭,這才視線轉到阿黛爾的身上,“阿黛爾小姐。”
“下午好,先生。”阿黛爾微笑著回禮,在社交狀態下,他們看起來和其他不過一麵之緣的男女並無不同。
莫嘉娜·杜瓦爾小姐十分尊敬自己的父親,看得出來在她的情緒裡,敬畏的情感居多一些,和她的性格一樣,她的穿著打扮也並不走性感路線,不會用那些鮮明的豔紅,眉眼也是可見的溫和。
杜瓦爾先生今天穿著一套更為穩重的深色禮服西裝,雖然並無這方麵的需要,但他還是帶上了一根銀質的手杖,每一顆扣子都扣得嚴嚴實實,衣領袖口亦是壓得嚴實,倒是比之前那種休閒的狀態看起來更為正式一些。
這也讓他看起來更為沉穩、嚴肅,不過笑起來的時候,還是會給人一種自己正被注視著的錯覺,阿黛爾也很快地就意識到,儘管對方始終微笑,待人接物時從未在禮節上有所遜色,但他給人的感覺裡依然有種保守莊重的味道,仿佛是隨著年齡而必備的某種老成而穩重的特質。
當然,阿黛爾並不反感此,沉穩的男士自有其魅力。
但不知為何,她依然覺得這與她最初見到的那位聰明先生略有幾分不同。
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在他們客套的時候,在圈子裡的阿黛爾正發呆著。
她走神地想,他究竟是給她套了個殼子,還是他最初容貌上的驚豔感給了她一種與外貌相符的來自於內心的年輕。
杜瓦爾的視線仿佛不經意間地略過她,在意識到她居然在走神之後,他忍不住就勾起了唇角。
“看起來您心情不錯啊。”卡斯特拉納夫人笑著恭維,他亦是點頭。
“加西亞伯爵家的聚會十分熱鬨,聽說還有一些外商賓客,我雖然看起來不顯,但也為能夠參加這樣熱鬨的舞會而感到高興。”
“年輕人多就是好,看著就充滿了活力。”卡斯特拉納夫人十分讚成。
“加西亞伯爵他年輕有為,又交友廣泛,聽說今天還有一些她英國的和意大利的朋友過來,到時候可熱鬨了。”
卡斯特拉納夫人此言其實是為了提點在場兩位女士,阿黛爾和杜瓦爾小姐年齡相仿,對於她們來說,認識更多的年輕男士意味著更多的選擇,這樣的機會是不容錯過的。
但話不能由兩個人來接,不然就顯得十分不矜持,
何況算輩分是有更年長者在,她們也不好意思接茬。
這時候,阿黛爾已經回過神來。
杜瓦爾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心知自己給人抓住小尾巴了,不過這時候承認自己在社交的時候沒有聽他們說話可不是個有情商的人會做的選擇,於是阿黛爾隻是微笑著與他對視。
誰先移開誰心虛。
阿黛爾在心裡偷偷地想。
“阿黛爾,你以為呢?”沒有杜瓦爾剛才不著痕跡地換了話題又提醒了她,卡斯特拉納夫人的問話阿黛爾是接不下來的。
“那我可不陪您打牌了?”阿黛爾笑著看向卡斯特拉納夫人,“您就這麼舍得我嗎?”
“哈哈哈哈哈,舍得舍得,”卡斯特拉納夫人大笑不已,“少了你贏我的牌錢,回頭我就是最大的贏家。”
阿黛爾最初是不太會這時候的棋牌規則的,有幾種玩法是現代沒有的,但也有和後來的規則相似的算法,她看得七七八八,跟著幾場舞會看下來玩下來自然就都會了。
她幾乎是她們見過上手最快的人,最初是連輸數把,那錢甩出去的如同流水,雖然夫人們玩牌大都不會賭上大數額,不像是先生們很容易就上頭,但一把把地加起來也不算少。
不過阿黛爾後來就漸漸地手氣和水平都上來了,輸的基本也都賺回不少,這樣卡斯特拉納夫人才說,阿黛爾老是贏,害的她老是輸。
這位夫人就是那個夫人們裡麵不多的容易上頭,興起就會幾路易甚至十幾路易地往下賭錢的。
不過她好一點的地方在於,輸到一定數額,她會自己收手,看起來是輸牌會有些不高興,但其實心裡也沒有把這些得失放在心上,為人難得豁達大方。
若說唯一不能夠釋然的,怕就隻有她丈夫的情人一事和她女兒遠嫁的事情了,但也不一定,看她對流言的態度,估摸著很可能唯一在乎的就是在西班牙的女兒,所以她對西班牙來的人們尤其是貴族還是有幾分原始的好感,隻希望對方能夠帶來點可靠的自己女兒的消息。
“莫嘉娜,你一會和阿黛爾小姐一起去玩吧。”
杜瓦爾麵上是滴水不漏的社交性微笑,哪怕心裡覺得好玩,也不會表露出來。
這位可愛的小姐令人驚豔的美麗、充滿魅力的靈動對他來說簡直是一種奇妙的震撼,他毫不懷疑自己若是年輕哪怕十歲,都會為她傾倒不已,哪怕是違背誓言,也想要追求她,成為她的入幕之賓。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沉穩,甚至足夠沉寂,他以為人到他這個年紀,在事業上已經大有所成,在家庭上也算是比較圓滿,雖然妻子故去很早,但一兒一女他一人撫養大絕對是儘心儘責。
就在他認為自己已經不會再有那種年輕人才會有的靈感和衝動時,
他來巴黎這個花花世界不久便幾乎是情難自禁地做出了相當冒犯的舉措,並且沒有第一時間銷毀掉不該留存的東西,甚至於心中卑劣地還有那麼幾分心思,才留下了一點試探而存的證據——
不過他已然冷靜了數日,他也已經不再是僅僅會因為一點心動就做出出格行為的年紀了。
莫嘉娜·杜瓦爾小姐立刻點頭應下,那雙好看的眼睛專注地看向阿黛爾,阿黛爾頓了一下,微妙地掃了他一眼,姑且算是應下了他略帶暗示的言語。
誰讓對方抓了她一個不大不小的把柄,他如此委托她照顧一下她女兒,阿黛爾想著便當是還對方剛才提醒她、幫她遞話頭的恩情了。
這邊杜瓦爾先生被某個被稱作是什麼議員的先生叫過去了,男爵伯納德也是找了借口微笑著走開了。
卡斯特拉納夫人笑著帶著兩人說了幾句,帶著兩人去見了好些人家,和各家夫人小姐並她們家的男士見麵單聊了幾句,主要是帶第一次出現的杜瓦爾小姐認識人,又因為對方害羞而讓阿黛爾陪伴。
這樣的重複認人的事情做了有半小時,舞會的準備音樂起來,主人家的加西亞伯爵進來了,她才把她們安排在舞池邊上的休息區,她去打牌了,而阿黛爾和杜瓦爾小姐就在一邊去說話,等待男伴的邀請,同時等候邀舞曲的開始。
“我有些緊張。”
杜瓦爾小姐神色有些焦灼,連說話聲音都不大,好像因為緊張而有些發顫。
阿黛爾不得不在心裡感慨一句,若是她沒有穿越過來,原身大概也是這麼一個樣子的,嬌弱美麗、身材瘦削而說話都不算很有力氣,平時什麼事情不做,以“不事生產”“不做任何工作”為榮,可能平時散步都很少,彆說像她那樣每天偷偷在房間裡鍛煉和拉伸了。
“會不會……”她焦慮的小手緊緊地捏著手帕,阿黛爾連忙安慰她。
“不會的,像你這樣好看的姑娘,一定會有人邀請的,你忘了剛才好幾家的先生都和你說要請你跳舞嗎,不過他們是看在我們兩個剛剛坐下來,又在一塊說話,才猶豫著沒有過來。”
阿黛爾心裡期盼是過來兩個人,千萬彆是一個人被邀請去跳舞,另一個被留下了,那實在是太尷尬了。
她雖然如此多想了一句,但並不認為這種事情真的會發生,阿黛爾是公爵小姐,她通過數場舞會已經充分認識到了自己這個公爵現存獨女的身份是多麼便利,向她拋橄欖枝的人家數不勝數,她是很少在舞會上有長時間的空閒的。
杜瓦爾小姐雖然身份不顯,但她父親是如今最熱門的人物之一,就算根基不算深厚,C市的貴族比不上巴黎的位置搶手,但紅人就是紅人,何況現在還有她兄長父親在場。若不是已經知道加西亞伯
爵的第一場舞會和蘇菲·巴利小姐一起跳,她甚至會懷疑加西亞伯爵會選擇她或者莫嘉娜·杜瓦爾她們兩個人中的一位開場。
“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阿黛爾很想對她說,就算沒有人邀請你,你是個很有魅力很好看的姑娘這個事實也不會被掩蓋,但她最終還是按捺下去了。
阿黛爾自己可以如此認為,甚至無人邀請也有自娛自樂讓自己不至於落單尷尬的方法,但對方明顯不是這樣好心態又獨立堅強的性格。
杜瓦爾小姐的認知還停留在需要彆人肯定和讚同,通過他人的認可來為自己增加一點自我認知和自信的程度上,所以她還是不要勉強這樣一位小姐突然接受新觀念得好。
阿爾芒先生和加斯東先生在音樂起來的時候過來了,阿黛爾心裡是狠狠地鬆了口氣。
她知道自己不必麵對小姑娘眼淚汪汪的樣子又拚命找言辭安慰了。
也不知道聰明先生是怎麼教女兒的,他看起來那麼沉穩睿智的一個人,能把職位做這麼大顯然也不會是刻板無建樹的家夥,卻養出了個這麼樣柔弱的女兒,難不成真的是什麼流行嗎?
不過想到同樣在帶女兒一事上麵非常差勁的公爵先生,阿黛爾覺得至少杜瓦爾先生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不像是公爵這樣的笨父親,孩子隻剩下一個了,都還能搞成那個樣子。
如果不是她來了以後努力改善著兩個人的關係,順著他的毛擼,指不定結果會變成什麼樣,就原著那結局,還不讓人唏噓。
“莫嘉娜小姐,我能請您跳支舞嗎?”加斯東先生顯然與杜瓦爾小姐早有熟知,但關係看起來也沒有那麼親近,不過比起那些陌生人來,熟人還是很能夠給杜瓦爾小姐安慰的。
阿黛爾與阿爾芒先生微笑,他看她的神色有幾分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