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珍妮激動得仿佛話都說不連貫了,有些詞語用得顛三倒四。
她新學的巴黎口音的幾個詞和她原本母語的那一套混合在一起,聽得瑪麗是整個眉頭都皺起來了,在忍一忍和還是打斷吧之間猶豫了半天,最後她還是選擇,遞上了一杯水。
“你慢點說。”瑪麗雖然小性子多,容易多想,但她本質不壞,至少在確認珍妮和她沒有核心利益衝突之後,她對她的容忍度就一下子高了很多。
“把信放下來。”她見她捏著信似乎都要忘了,不得不主動上前拿過信,然後再遞給阿黛爾,阿黛爾一邊示意珍妮繼續說下去,一邊開始拆信,她相信瑪麗安娜表姐是一定會給她解釋的。
“就是說,那些英國人不是想過來和我們做生意嗎?”珍妮其實也不過是聽了個七七八八,中間細節也不算很清楚,但這並不妨礙她為這個事實感到高興。
“然後呢?”瑪麗也很好奇。
“他們要做的生意有好幾種,一個就是小姐之前說的什麼黃金生意,但是這個生意是不能夠略過國王和議會的,也就是說他們不僅要走手續、保證他們的資質,也需要得到議會和國王的同意,然後才能夠和我們這的銀行家、金礦主或者是國王商議他的黃金財產,在這之中,還需要很多的政府官員參與,就是那些管錢的得控製政治經濟等等……”
“他們為什麼要做黃金生意?”瑪麗問出了關鍵,她是真的不太明白,“雖然黃金是個好東西,但是……”
“其實我也不太懂他們為什麼想要……”珍妮撓撓頭,“是想要買我們的金磚嗎?”
“……”阿黛爾還在看瑪麗安娜的來信,這種細節的事情她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聽到兩個人的疑問,她順著思路思索了一下,猜度著開口。
“因為他們想要黃金吧。”阿黛爾結合當下英國時局,仿佛摸到了一點關竅。
“他們已經推行法案,實行金本位製度了,對黃金的需求一下加大,除了海外的領土能夠獲得的,最快得來的方式還是走商業貿易,從我們這裡或者是其他的國家買吧,或者隻要要求在交易時,讓我們提供黃金作為支付,也可以。”
“他們的商品現在最有名的,依靠機器做出來的東西成本低、數量和質量應該也比手工的要好,這樣他們可以用相對低價地大量銷售給我們,然後我們用黃金去買……”
阿黛爾想了一想,愈發覺得這有些可能。
“可能是有什麼大動作想做吧,但這其中的緣由是不可能讓我們知道的,就算是去問爸爸,他也不一定能告訴我,所以我們還是聽聽就好了。”
“是這樣的,沒有必要為此去勞煩公爵先生。”瑪麗十分讚成地點頭,她不
過把此事當做一個八卦的點綴,她其實對他們究竟要做什麼生意並不感興趣,這些都是他們男人們該操心的。
阿黛爾從她臉上不以為然的神色就能差不多猜到她心裡的想法,她也沒有說什麼,隻是就著瑪麗安娜的來信,接著解釋。
“總之就是因為他們的貨幣製度和我們的很不同,我們是金銀都在市麵上流通的,少了多了任何黃金或是白銀,都會對我們的錢財造成衝擊,於是經過商討之後,財政大臣采納建議,駁回了和他們合作的建議,大概是出於某種保護我們法國金融市場秩序的目的吧。”
“反正這件事情有的磨了,法案提上去又駁回,議院開會討論,不同黨派的考慮也會不同,就算是內閣內部也有很多種聲音,讚成的、反對的、中立的其中不乏想要渾水摸魚的,總之那些金融家、銀行家興許才是最操心的,像我們這樣靠土地生活的,影響大卻不至於為一個還沒有影子的法案而跳腳,固然需要操心,但眼下看樣子還有一段距離。”
兩個人都是似懂非懂,見此,阿黛爾也不揪著這個話題再說了。
她自己也不是很懂,有心想要討論或是詢問,奈何沒有一個這樣合適的對象來了解信息,大部分人可能比她還不懂,但知道的人也不一定願意告訴她,她就隻好按捺下亂七八糟的想法。
“反正就是這些英國人過來,最大的目的就是這個,安排一個公爵過來,後頭可能還有親王要過來談,但眼下基本是告吹了大半,剩下一點小生意小交易也就隻能存在於個彆家裡有商貿生意的家裡了。”
“這點獲利比起這個沒戲了大頭,實在是算不上什麼,而且那位出言冒犯了的男爵,”阿黛爾頓了頓,還是忍不住露出來一個笑容來,“大家都不願意和他做生意呢。”
“那可好!”
珍妮沒想那麼多,就覺得高興。
瑪麗想了想,也覺得這是件好事情,跟著就笑了起來。
阿黛爾壓了一會,最終還是大笑出聲。
她不知道關於她的流言有沒有這人的助推,但總歸他是害她名聲有礙的源頭。
雖然剩下的責任怪不到他身上,但他自己本身也有問題,既然想做生意,就該誠心一些,管不住嘴就得承受這份孽力的回饋。
公爵府上和其他幾家還在查流言的源頭,有一些痕跡是指向那位德西小姐的。
阿黛爾對她的沒腦子又有了一個深刻的認識,但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如今風向已經變了,有一部分在幫她吹好名聲、有公爵的影響力在不至於再傳、再加上問題的源頭英國人的生意也因為國家經濟需要而被暫且擱置,在這樣明顯比較利於她的情況下,她很意外地發現,居然並沒有關於這位艾達·德西小姐的不好的聲音出來。
她自己確實沒有對她做什麼,儘管早晚這個“巴掌”她是一定會對著這位德西小姐甩回去的,隻不過是時機的問題。
但是,就她了解的來看,德西家族並沒有人有那個影響力來壓關於艾達·德西小姐不好的聲音,不然在德西兩位小姐的聲名之中,就不會夾雜一些對戴娜·德西的讚美而隱約貶損長姐艾達·德西的聲音了。
正是因為此,阿黛爾才大膽猜測,這兩個同胞姐妹的關係,應該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友好,甚至戴娜很可能是踩著她姐姐在刷好名聲,而艾達不管是因為性格還是因為其他的,從手段上看,她是玩不過她的塑料妹妹的,但奇怪的是——
誰都看得出來,這是戴娜的一個機會,戴娜完全可以借此機會再壓一壓姐姐的名氣,在複活節之前把長姐踩下來,甚至可以用她是站在阿黛爾這邊為由再給自己刷一波愛國又友善外國人的名聲。
等等……
阿黛爾眉頭微微一蹙,她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對,但眼下沒有任何證據,消息真真假假地混在一起,在阿黛爾沒有再次參加舞會了解時下流行八卦的情況下,她不好完全偏信表姐給的所有信息,而瑪麗安娜的書信也不是沒有側重和偏向的,不夠客觀就有可能出錯。
戴娜沒有抓住這個機會出手,是出乎阿黛爾意料的。
她原本是沒覺得這兩姐妹的家族榮辱觀有這麼大的,對戴娜來說這也不是謙讓就能夠彌補出生前後對她的影響的時候。
但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情她就姑且先記在了心上。
阿黛爾的好心情真的持續了很久的時間,最明顯的表現就是她出房間散步的時候更多了。
也許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可以自在地呆在家裡,和杜瓦爾小姐等朋友寫寫信,不必做那種舞會麻煩的社交。
有時候,大清早的時候,她就會親自去花園剪花枝,然後捧著一大束還帶著露水的鮮花,插上兩三個花瓶,一個放到公爵父親的書房,一個在自己二樓的臥室,還有一個落在客廳的地方,有時候也會在喝下午茶的地方擺上一束盛放的鮮花。
之前的事情並非沒有在她心裡留下痕跡,但在她自己想通、想好解決的辦法之前,把自己困縛在糟糕的情緒裡是不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