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1 / 2)

30.

杜瓦爾先生保持了奇異的沉默。

阿黛爾完全有理由相信這位彬彬有禮的先生正在心裡衡量著這件事情——

他這樣聰明的紳士,一定能夠隱約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然而正是因為如此聰穎,他在思量時候,又會忍不住擔心,自己是否是多想了什麼。

阿黛爾能夠隱約分辨藏在他眉眼之中的糾結、猶豫,那些遲疑讓他沒能夠立刻回答。

如果提出這個事情的不是阿黛爾,是其他任何一位淑女,杜瓦爾都十分相信,自己能夠毫不猶豫地應承下來,不論是以一個玩笑的口吻,還是用一種柔和帶笑的聲音,都能夠大方地讓自己接下這並不算嚴厲甚至顯得過分溫柔的“懲罰”。

然而在麵對這樣一位他眼中聰明過人、富有魅力的淑女時,他出奇地感到猶豫,生怕自己真的想得太多,會錯了意思,但又怕自己想得太少,讓自己看起來十分愚鈍、十分得“不開竅”。

就仿佛是,他心裡隱約既希望自己能夠表現得好,希望自己是出色的、是得體的、是許多紳士裡最獨一無二的,但他又為控製自己過於特彆,讓某些令他不安的事實發生,或是僅僅由於他過分的自戀而導致一係列尷尬的誤會。

阿黛爾知道他糾結,但也不會知道這麼短短幾個呼吸之間,這位先生腦海裡會略過這樣多的內容,她隻是保持著微笑,沒有去打擾。

“隻是如此嗎?”

“隻是如此。”

“那這位小姐對我真的是十分慷慨。”

杜瓦爾的聲音裡有幾分感慨,視線落在她的身上,最終移到她的麵孔,仿佛是不想要錯過她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就這麼盯著。

阿黛爾被這樣注視也並不慌張,她微笑著帶著一點愉快到仿佛惡作劇成功了一般的意味,慢慢地道。

“是,但我知道,這位小姐並不是對所有人都這般寬容的。”她很短促地笑了一下,用手帕遮掩了一下自己勾起的唇角,笑意盈盈的目光回落到他的身上。

“畢竟,隻有在她看來十分好看的人,才能夠享受這樣的特權……對於出色的紳士,想必是很難有人能夠冷硬心腸地真正‘懲罰’他的。”

阿黛爾意有所指的話語被杜瓦爾先生捕捉了含義,然而他的心裡卻不由自主地產生一點無奈的味道。

他隻是忍不住地想,這位小姐不論是輕笑還是正色,總是有不同的模樣,那每一次笑言都仿佛能夠觸動到他,這如此鮮活而美好的青春,靚麗到他幾乎不敢直視,他總有種自己會潰不成軍的感覺——

即使是在政壇之上,麵對他那些狡詐、卑劣、不擇手段的政敵們,或是麵對他那些愚不可及的友方們,他也未曾有這樣的不安。

但他不能夠繼續發呆下去。

於是,杜瓦爾很快微笑著回答:

“那我必須要感謝這位小姐的慷慨和善良了……”

他微笑著向她伸出了手,她十分自然地搭在了他的手上。

“我向您保證,我一定會在複活節舞會上第一個邀請您跳舞的。”

之前的猶豫和“擔憂”很快就被他拋在了腦後,仿佛那些情緒是多麼的不合時宜,於是他潛意識地在它們存在的第一時間就想要把它們從腦海裡抹去,從心裡的某處儘快地踢它出去,而他也確實這麼做了。

於是,他很快地就覺得自己已經恢複了自如的好心情,也再不用變得患得患失或是憂慮不安而不像自己。

至於這會有怎樣的後果,杜瓦爾先生此時是全然沒有考慮到的,或者說他下意識地沒有去想這個結果,隻是保持著好心情沉浸在當下的好氛圍裡。

眼前這位美麗的小姐在聽到他的回答之後,立馬露出了非常燦爛而愉悅的笑容,這讓他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就跟著好了起來。

這是多麼愉快的一個清晨,景色宜人,芳香四溢,讓他也跟著快樂了、輕鬆了。

杜瓦爾覺得,白露莊園果不其然是巴黎有名的莊園,確實有著最令人讚歎的美景,這裡令人放鬆,讓人愉快。

“我真高興您能這麼說。”阿黛爾的手仍被他握在手心裡,他拉著她略過了一個小小的路坎。

之前兩個人第二圈散步的時候,換了另一條不太走的小路,這路沒有第一次的那般好走,阿黛爾本也沒有嬌氣到這樣一個程度,但若是一位先生十分妥帖地因為擔心她關懷她而想要攙扶她走過這裡,那她也是定然不會拒絕這樣一份好意、更不會錯過這一個牽手的機會。

走過這裡,兩個人的手自然地放開,氣氛卻仍然十分和諧,哪怕是兩個人一句話都不說,也不會讓人覺得尷尬,覺得過分安靜,覺得空氣凝滯得仿佛令人窒息。

杜瓦爾先生出神地想,興許這樣一位受歡迎的淑女,到時候會有許許多多的先生邀請她跳那第一支舞,在眾多的選擇之中,她也不一定會選擇他這樣一個人到中年的家夥。

雖然他自以為自己並沒有蒼老到令人厭棄的地步,但比起那些年輕人來說,他也知道自己似乎缺乏了那麼幾分活力,但倘使一定要說,他也足夠細說出許多自己的優點——

譬如他收入穩定工作穩定,兒女都已經大了全然不需要再多操心,他也已經做好了亡妻的財產分配,而他自己的收入便是全給了一兒一女,他也有自信在這剩下的他隻會愈發走高的政治生涯裡賺出之前人生所得幾倍的財產以留給妻子和未來的……

杜瓦爾有些難得地思維停滯了一下,近乎有些狼狽地立馬轉移了自己的思緒,讓自己不至於落入這卑劣的遐想連篇之中。

畢竟如果是跳舞,年輕的姑娘應該還是更喜歡年輕的小夥子們的……吧?

杜瓦爾說不清自己的心情如何,隻是說服了自己,倘使被拒絕了跳舞的邀請,也要處理得體,自然地麵對。

他早已不是在舞池裡快樂地跳舞的年紀,正如之前大部分時候他所作的那樣,他該和許多的中年紳士一樣,在棋牌室裡或是其他的娛樂地方,和其他差不多年紀的夥計們議論著政事或是文學,亦或者是趕時髦地偶爾談論一點流行,不過他不喜歡議論八卦,也不喜歡直接地在公眾場合和陌生的人們表達自己的見解,所以大部分的時候他都可以安靜地在一邊聽。

那時,他可以抽一些雪茄煙或是喝一些酒,正如過去他所做的那樣,他不需要像其他男人那般找幾個女支.女陪伴在身側,他有良好的自我管理能力,並且是個履行得還算可以但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這般虔誠的教徒。

儘管因為他看起來如同苦行僧一般潔身自好的所為,有許多人誤會他是那種信教頗深的信徒,但如果這能夠為他省卻許多麻煩,他也不介意偶爾被這般理解。

總之,他不再適合和年輕的人們一起擁擠在舞池裡麵,嬉笑著尋找下一個合適的舞伴,然後快樂地跳上整個舞會,幾個小時大半天地都不曾停歇。

然後在紅葡萄酒的味道和許許多多不同種的香粉味道裡麵,大笑著說著或是葷段子或是其他內容的言論,最後和各家的小姐道彆,收獲她們滿帶留戀和風情的眼神和笑容。

“這不太適合。”

杜瓦爾先生腦中過了一遍,確定自己不是這般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想到了這個,也許是阿黛爾小姐提到了複活節的舞會,以至於一下子打開了他某些記憶的盒子。

而此時的氛圍又是如此之好,輕鬆的、舒適的,連空氣都仿佛寫著自在和自由,在這種美好裡於是他一放鬆不自覺就想多了一些。

“時間差不多了。”他微笑著看向阿黛爾,“也許我們該回去了。”

“當然。”阿黛爾也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再逛下去,所有人都該知道自己和他在花園裡溜達了很久了。

她並不想傳這方麵的流言,或者說,哪怕莊園裡的仆人能夠做到守口如瓶,她也不想在沒有什麼影子的情況下被人捕風捉影地說道一些不該說的。

“也許您願意告訴我,您有什麼特彆愛好的食物嗎?”阿黛爾和他一道往回走著,也就幾步路的距離就要到出口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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