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5(2 / 2)

“紅白喜事,陰安陽樂,紙人替亡者做事,也替生者解憂。”

唐鬱微微偏了一下頭,好奇地側耳傾聽。

他這樣的姿態,哪怕是平時再冷言少語的人見了,也要不自覺多說上兩句。

“昨天有人死了,要的紮全,衣食住行、花草鳥獸,一應俱全,還有白馬。”

“白馬?”唐鬱念了一句。

“男馬女牛,如果男人死了,要紮馬,騎白馬以求升天。”

唐鬱被黎生的話引起了興趣,他小聲追問道:“那女牛又是為什麼?”

“女人紮牛,因為牛能喝掉女人做家務用過的汙水,讓她乾乾淨淨地走。”

漆黑的眼睫安安靜靜眨了一下,唐鬱仰麵的神情顯得很是認真,“人死了……真的需要這些嗎?”

燭光將紙人的影子映在白色帷幕上,也將唐鬱的影子投射在地麵,隻不過唐鬱的影子在地上隻有那麼一點,渺小極了。

如果從上往下看,就會發現這個角度的唐鬱也顯得格外單薄。

似乎不需要什麼紙馬紙牛載著他走,一隻手就能將這樣的唐鬱捧起帶走。

“誰知道。”黎生說:“活人倒是需要。”

唐鬱聽得一愣。

“紙人也好,傳統的喪葬流程也好,都是活人需要,才被世間認可,形成了這一套儀式。”黎生冰冷的音色在講述這些事情時顯得尤為適合。

“……什麼儀式?”

“人死後,一般會花七天時間準備喪葬。”

“這七天裡入殮、守夜、報喪、蓋白布、入棺、吊唁、出殯下葬,廢這麼多功夫……”

床位上蒙著一層層白色帷幕,黎生冷冽的聲音和燭光一齊從層層疊疊的帷幕上鋪疊開來,像是天上飄灑的冰雪掉落,灑到了人的臉上,“葬的是死人,也是活人的哀思。”

唐鬱維持著仰頭的姿勢,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他眼前似乎出現了很多年前的冬日,白雪打著旋從天空飄落,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雪,他高興到要發瘋,踩著板凳,推開貼著紅色窗花的玻璃窗,穿著薄薄的睡衣,半個身子都要探出窗外,伸出手想要去接住雪花。

忽然間,他就被爸爸抱了下來,媽媽揪著他的耳朵又氣又怕道:“大過年的你要嚇死爸爸媽媽呀!”

那天早上他挨了一頓打,那時他想著他這輩子都要記得這頓打,可是如今他卻想不起來究竟是被打了哪裡,打了幾下。

他隻記得那天他們起了大早,穿得厚厚的紅衣服,一起買年貨、大掃除、貼對聯、拜神祭祖、包餃子、吃年夜飯、放鞭炮、放煙花,還有守歲。

電視機屏幕是喜慶的紅,家裡點上了好多紅色蠟燭,他窩在媽媽懷裡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嘟囔著說不要守歲了,要睡覺。

媽媽嚇唬道,那小鬱就長不了一歲了。

那就不長大了。

爸爸說,不長大怎麼行,以後爸爸媽媽老得走不動路了,家裡誰來貼對聯。

唉,過年真麻煩呀。

不知道是爸爸還是媽媽笑著說,是啊,但這樣才有年味……

所有溫暖的顏色都褪去了,變成了眼前的黑白帷幕。

陰冷的夜風從陽台灌了進來,吹得唐鬱有些冷。

垂落在腿側的幾根手指絞在一起,似乎這樣就能蓋過心口的絞痛,唐鬱緩緩低下頭,他的視線第一次沒有閃躲地落在了白色帷幕的紙人倒影上,“學長……你說的這些紙紮的東西,如果我想買,有什麼推薦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