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你老婆、你老婆……他不是什麼好人啊!他想要殺……!”裴傑說。
裴傑企圖用這個秘密,換來盧森和他聯手乾掉白唯的合作。可盧森仍蹲著身體,雙手落地地看著他。
那一刻他看見,盧森麵無表情。
他那種麵無表情的神情,比其他時刻更可怕。
“咚!”
電話那頭傳來麵口袋落地的沉悶聲音。電話的這頭,盧森的傭兵前戰友皺眉:“你在那邊乾什麼?或者先不說這個了,我有一單好生意要給你介紹……”
“你彆在那裡說這些了,把電話給我,我和他關係好!”另一個傭兵把手機搶了過來。
拖拽、裝袋、然後拖行……在這些噪聲後,聽筒裡傳來盧森的聲音。
“你說錯了。我的確綁架了老頭的家人們,讓他們背叛老頭。他們也的確都這麼做了。但在我掏槍一個個乾掉他們時,發生了意外。”
“我用了一把□□手槍,17式的。我其實很久沒有用過這把槍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更擅長用散/彈槍。我用它是因為我想起,第一次見老頭子時,他看著我在牆邊埋伏一個士兵想搶吃的。他把這把槍給了我,說槍比肉搏更好用,而且,他的兒子也有一把這個槍。”
“老頭子冷酷又殘暴。我很佩服他,他白手起家,靠著搶奪和算計能夠在一片戰亂之中顛覆一個政權,和彆的軍閥共同謀事成為最高寶座的二把手。老頭子也很有品,他在我抽從士兵懷裡撿回來的香煙時把我手裡的香煙拿走,告訴我真男人就該抽雪茄。我一直覺得他是個很厲害的人,父母不要他,以前的隊伍也不要他,他是一個孤兒,還能被置之死地而後生,在後半輩子翻出新的風浪來。有一句話你說錯了,我沒有把他當成師父,我知道他對誰都隻有利用。”
“我那時覺得我也想成為這樣的人。在我告訴他出賣他的是他的家人的時候他連哭也沒有哭。他瞪著他們,如果我沒開槍,他一定會殺了他們的。”
“□□彈夾總共有十發。我給了其他人九發,最後一發理應射入他兒子的眉心。然後我會更換彈夾,給他最後一槍。但在我向他的兒子開槍時,他還是擋在了他的兒子身前,那個背叛他的兒子。”
“第十發子彈,就射入了他的心臟。”
“我看著他,我以為他會求饒。他沒有。我以為他會和他的兒子說話,他也沒有。他看著我,牙齒縫裡都是血,可他笑了。笑得很得意,很猖狂。他說63,我告訴過你金錢是最重要的,我告訴過你家人是值得用來炫耀的。但我告訴你,你現在永遠也無法幸福。你生活在一個全是戰爭的地方,你總是把東西搶來,又把東西扔掉。我在你的眼裡看見了嫉妒,這就夠了,我已經可以斷定你這輩子都無法做人、都無法幸福。”
“他和我說過金錢就是一切,可現在他卻告訴我我一輩子都不會幸福。我在離開他家逃進海裡前,把他的豪宅給燒了,價值上億的豪宅,熊熊燃燒的金錢和他一起陪葬。我在海裡想或許是因為他知道,這個國家滿是戰爭,所以燒了豪宅也沒什麼值得心疼的,反正也許很快,也會被導彈摧毀,但文明社會就不一樣了……”
“我的天哪你簡直是個詩人。”電話另一邊的傭兵沒辦法忍受了,他抓著腦袋,難以想象自己想要邀請曾經的專家加入自己,卻導致如此苦果,“你在這幾年選修了哈佛大學的文學和藝術麼?你最大的問題就是想得太多了。快回來,你的傷也養好了吧?讓我們一起熱血沸騰一下,搶東西的多巴胺很快會蓋過你的這些哲學思想的……”
盧森站在小溪邊。他把麻袋扔進了河裡。麻袋順水漂走。他舉著手機,夕光在他的身上打上一層似血的痕跡。
“我知道我的老婆並不完美。”他說,“剛搶來的東西是最新最好的。比如物品,即使不用,放在保險箱裡久了也會生鏽。我小心翼翼,用了最好的恒溫裝置和密封係統,也隻能徒勞地看著金屬上一層層生鏽,畫布一點點斑駁。即使磨掉了表層的鏽,我擁有的東西也越來越少,越來越貶值……搶奪帶來的快樂好像隻是一瞬間的,接下來擁有的,隻有提心吊膽和一點點失去。”
“所以我們才要不斷地搶奪不是嗎?老大!難道這點東西就足夠讓你想要退休了嗎?”
“我一開始以為人不是。我已經儘力選了表麵沒有鏽跡的那個了。但人是不一樣的。人看起來光鮮亮麗,可你磨開表麵,哪怕隻有淺淺的一點點,你就會發現,潔白無瑕的表麵下到處都是鏽跡斑斑。這些鏽跡許多是從前就有的,還有的是
你磨出來的,好像人就像物品一樣,越磨質量越小,越相處就越失去……”
“老大我雖然聽不懂你的比喻,也不知道你生活裡發生了什麼。可你這個說法像是你和你老婆鬨矛盾了。我就說事情該這樣!”傭兵一拍大腿,“俗話說得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眼前的東西不好就丟了。下一個熱戀期的更好!而且你又不是和我們一樣是人,你這輩子能一口氣換200個老婆呢!”
“不。”
“啊?”
“但我不覺得那些鏽跡是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