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聽見死神的聲音(9)(2 / 2)

它被操縱形狀,被掠奪走顏色,最初浮在水麵,最終沉在水底。

恰在茶葉紛紛落底的時候,房間門被從裡打開,貂皮女人與蔣深擦肩而過,麵上依稀有著哭過的痕跡。

“傅斯行,我這次來,隻想找你確認一件事。”

關門,落鎖,蔣深眸色深沉,直截了當:“薑愛國是你殺的。”

傅斯行單手握著茶匙。

好似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他忍俊不禁:“蔣隊大半夜找到我的診所來,就是想說這個?”

“薑意眠不是薑愛國的女兒。”

一把抽出病曆單,拍在桌上,傅斯行紋絲不動,淡然自如。

“你知道。”

眉角輕輕一挑,蔣深始終用陳述語氣:“除了知道他們不是親父女,你還知道其他的,所以你殺了他,再讓薑意眠給你提供不在場證明。”

對此,傅斯行不置可否,隻予以兩撥千斤的一問:“蔣隊有證據嗎?”

“沒有。”回答得乾脆利落。

“我還以為,警察說話做事都得有證據才行。”

茶杯輕輕放在膝頭,傅斯行身體靠到椅背,頭一回在外人麵前顯出慵懶的姿態。

就好像老狐狸當著□□的麵悠悠打個哈欠,安然臥下。

毛絨絨的大尾巴搖來晃去,這代表他勝券在握,無所畏懼。

對付這種人,硬碰硬不行。

何況今天蔣深來,不為抓捕罪犯,隻為要個答案。

他不說廢話,直接脫下外套,翻出褲袋,將手機、手//槍全部擺到台麵上。

“沒有錄像,沒有錄音。”

雙手撐在桌沿,蔣深猛地拉進距離,一雙眼如狼般狠厲:“我隻想知道薑愛國是不是你殺的?你是自發這麼做,還是因為彆人要求?”

“——彆人。”

傅斯行意味深長:“蔣隊說的彆人是誰?”

“彆裝了,你清楚我在說誰!”

泛黃的燈光下,蔣深麵上存著不加掩飾的厭惡:“我能猜到你教唆了她,隻是猜不到你會怎麼利用她。說,你到底讓她參與了多少?”

分明有兩位嫌疑人。

蔣大隊長的惡意卻僅僅衝著他而來。

察覺這點,傅斯行斂下眼睫,不禁漫開愉悅的笑。

“有時候,孩子也會壞得超出想象,不是麼?”

茶匙在杯裡輕輕打著圈兒,一圈,一圈,又一個圈,激蕩起無數漣漪。

傅斯行專注看著,聲音輕柔緩和:“如果我告訴你,是眠眠殺了薑愛國,蔣隊打算怎麼做?”

“逮捕她?”

“審問她?”

“七年前她向你求助,你沒有回應她;七年後她好不容易離開深淵,你卻要送她進監獄?”

越說越好笑了。

他抬起臉,眼底鋪上一層溫柔漂亮的水色。

“蔣深,其實我從第一次見你,就感覺到了。明明我們是同一種人,明明你又不是那種具有正義感、責任感的人,所以你為什麼要做警察呢?”

“因為跟罪犯鬥智鬥勇很刺激?”

“還是贏過所有殺人惡魔,把他們關進牢籠的感覺很有趣?”

“你自己有沒有留意過,在破案的過程中,究竟什麼東西讓你覺得索然無味,什麼才讓你心潮澎湃?”

嘩啦,嘩啦,雨轉大了。

依稀越過窗台,飛濺在皮膚上,冰冷得出乎意料。

蔣深麵無表情,抓起衣服轉身要走。

“蔣隊。”

身後傅斯行淺淺抿一口茶,叫住他:“本來想說眠眠是我很喜歡、很喜歡的孩子,希望給蔣隊看在我的麵子上,當然也看著我割愛把她借給你幾天的份上,高抬貴手。”

“不過這樣說,可能會適得其反。所以我想了想,是不是可以有另一種和解方式?”

“打個比方,假如蔣隊願意放過這件事,不再深究,說不定我那讓您困擾的命案體質會有所好轉?又或者,也許下次周圍有命案發生時,像我這樣的人,也能為您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幫助。”

“您覺得呢?”

對方字字含笑,字字如淬毒。

蔣深停在門邊,往左看,往右看,都是一支過了花期、正在**的白色玫瑰,斜斜插在玻璃花瓶內。

—— “那是洛麗瑪絲。”

傅斯行在家裡、車裡、診所裡擺滿這種潔白的玫瑰。

當蔣深初次登門入室,目光掃過無處不在的花朵時,他主動介紹:“那是洛麗瑪絲,我很喜歡它的花語。隻不過——,我喜歡的東西,想來蔣隊不會太喜歡。”

洛麗瑪絲的話語是:死的懷念。

就在走進診所之前,蔣深剛剛得知,這花寓意迸裂的傷口、麻木的傷痛、少女對生命的空洞與絕望。

好一個傅斯行。

好一個心理戰。

蔣深冷冷一笑,抬手握住花枝,輕巧一折。

他喜愛的花就這麼落在他的掌心。

“傅醫生怎麼知道——”

“你喜歡的東西,我就不會比你更喜歡?”

將花揣在兜裡,蔣深拉開門把手。

在門即將閉合的縫隙裡,傅斯行以輕鬆的語調告訴他,薑愛國,就是他們殺的。

他們——,

傅斯行與薑意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