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詭談社(18)(2 / 2)

短一點。

再短一點。

指甲邊緣貼著頭發比劃半天,直到左看右看,無論怎麼看都糟糕透頂。它才心滿意足地收手,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薑意眠睡相好。裴小熊胡作非為回來的時候,她仍保持著側躺,正臉朝牆的姿勢,幾乎一動都沒有動。蓬鬆烏軟的發隨意鋪在枕頭上,縫隙間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頸。

裴一默不禁湊過去,舔了一下。

“唔。”

眠眠似有所覺地動了動。

它見好就收。

等到眠眠呼吸平穩,它改從背後覆上去。雙手虛抱住脖子,一條腿擠進縫隙,一條腿貼在上麵。腳背勾著腳尖,脊背彎曲拱起,將腦袋埋在頭發裡。

——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就像一隻黏糊糊、黑漆漆的大怪物,小心翼翼地將獵物圈禁在自己的懷裡。而後,發出一聲滿足的低歎。

*

一覺醒來,李婷婷禿了。

她原本就愛打扮,走精致路線,抽屜裡保濕乳、bb霜、護手霜之類的化妝品零零散散能有一大盒。頭發更是寶貝,日常洗頭除掉洗發露這一平民環節,還有護發素、發膜、發油等等。

結果一夜功夫,精心保養的黑長直秒變光溜溜的‘刺蝟頭’,誰受得了?

李婷婷氣吐了,也吵瘋了,一口咬定寢室女生都嫉妒她,排擠她。尤其薑意眠,白天剛因為插足感情被‘羞辱’過,肯定因為這個懷恨在心,才趁著夜裡爬到床上剪她頭發。

她一個電話喊來爸媽,事態進一步升級,把教導主任都驚動了,趕緊開始調查始末。

奈何寢室沒有監控,走廊監控沒拍到人進出。李婷婷的頭型又特彆整齊,活像一顆獼猴桃,怎麼看都不像一個生手能摸黑剪出來的樣式。

遑論小魚、眉眉勉強還有剪刀,薑意眠卻是連把指甲剪都沒有。上哪兒剪彆人的頭發?

這事太玄,傳來傳去,成了校園十大傳說之一,由死透了的高跟鞋鬼背鍋。

最後學校方麵賠了錢;

李婷婷搬去新寢室,大抵怨氣未消,處處造謠離間,弄得女生間大大小小摩擦不斷。

至於罪魁禍首裴小熊,自然被嚴厲訓斥一番,連續幾天不被允許進宿舍,進入情緒低迷期。

校園生活就這般雞飛狗跳地過著,轉眼到了約定的日期,淩晨五點,大家準時在校門口集合。

左右不見社長,正發信息詢問情況,隻見一輛大貨車從馬路那端行駛過來。

“同誌們,早啊!”

今天的社長也活蹦亂跳,三言兩語解釋清楚。原來他小姑的表弟的老婆的大伯家做運貨生意,碰巧有跑B到U的線。

一天來回跑三趟,他們搭最早一趟的順風車,高速不堵的話,最快八點就能到。而且不用身份證,不用錢,多好!

美中不足是沒有正經座位,大家往貨物上鋪件衣服,湊合著坐,也能躺臥。

“坐好沒?”司機叔叔嗓門洪亮,吼完便一腳踩下油門。

這趟遠地走訪,滿打滿算也是一次沒有大人的獨立旅程。一開始大家都挺興致勃勃,連陳嘉禾都克服了交流障礙,主動誇薑意眠抱著的小熊布偶很可愛。

“確實不錯啊。” 這世上大概沒有社長插不上的話題:“不過怎麼帶上布娃娃了?小薑,你是不抱著布偶睡不著覺的類型?”

薑意眠沒法跟他們解釋,這隻熊不僅熊,還記仇。

近來李婷婷沒少給她使絆子,她不計較,倒是幾次逮住想下黑手的裴一默。

這回真要單獨留下它,過一兩天回來,保不準能鬨出什麼事。說不好,校園二十大恐怖傳說都不夠它嚇唬人,

好在車又開了一會兒,興奮勁過去,大家漸漸困了,不再糾結這個話題。

上車之前,薑意眠完全沒有想過暈車這個問題。

誰料人到車上,沒半個小時,頭疼惡心全來了。症狀比日常發燒來得更重,她很快難受得沒有坐著的力氣,隻能靜靜躺在角落裡。胃裡空空蕩蕩絞著疼,臉色白得像紙,白得嚇人。

裴小熊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下巴。

又摸摸臉。

毛茸茸的觸感落在皮膚上,有些癢。

薑意眠睜了一次眼睛,睫毛纖長。

清晨的潮濕霧氣好似一路氤氳到眼裡,若有似無的水光使她脆弱,有種琉璃般的易碎感。

裴一默看得難過。懵懵懂懂地,還有些滾燙的貪念,想像那天晚上那樣貼過去舔一舔。

不過沒等它弄明白這更深沉、更墮落的**,她已經閉上眼睛,昏沉睡去。

它知道現在不可以闖禍。

它要乖乖的。

故而裴小熊老老實實躺在主人身邊,黑乎乎的兩顆圓眼睛非常專注地、安靜地看著她。要多省心有多省心。

車上的人都睡了,唯獨祁放眼睫微掀,不聲不響地將這一幕看在眼裡。

神色不明。

*

來到高速休息站,陳嘉禾第一個跳下去,找到垃圾桶吐了個天翻地覆。

“你們啊,晃得慌吧?” 司機叼著煙,樂嗬嗬地給予指導:“叔教你們,買幾個橘子去。待會兒聞著橘子皮,準好受。”

社長便忙不迭就去買橘子。

兩個女生往洗手間走。

裴一默不能跟著去,就翻了個身,站起來,跟另外一個留在車上的人——祁放麵對麵。

它冷漠地看著他。

他懶洋洋地看著它。

彼此從來沒有正式說過一句話,但就是本能地彼此厭惡,彼此排斥。

沒打起來,僅僅是因為祁放身邊有道行高深的狐狸,裴一默算成長迅速的新生惡鬼。

狐狸非道士,不抓鬼。鬼又不吃妖怪。兩者派係相差很大,實力倒差不多,清楚誰都壓製不了誰。

況且他們心裡都清楚,誰先出手,誰就會成為盛氣淩人、無理取鬨的一方,失去某個人的歡心。

因此兩者達成微妙的平衡:誰都不願意先出手,誰都不願意先退讓。

一人一鬼打不起來,仿佛就把勁兒全使在眼睛上,目光來回無聲廝殺幾百個回合。刹那間簡直空氣凝固,天崩地裂,電閃雷鳴,血光四濺(bushi)。

薑意眠她們恰好就在這個關頭回來,親眼目睹一隻玩偶熊居然獨自站立著,與一隻完全眼皮完全撩開的樹懶對視。

社長:這畫麵有點神奇!但你要問我神奇在哪裡,我一時居然說不出來!!嘉禾你怎麼看?

陳嘉禾:我……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

薑意眠快步上前,撿起小熊。

她不確定祁放的狐狸到底有多神通廣大,能不能幫助他看破裴一默的來曆。為防萬一,就故作淡然地問:“怎麼了,這隻熊有什麼不對?”

祁放散漫地點了點腦袋。

“好醜。”

他說。

緊接著,所有人都看到那隻熊縫合的嘴巴驟然張開,回了一句:“你,醜。”

作者有話要說:  裴一默:我變壞了!我會裝乖裝可憐!!!

everyone:你確實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