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幺/文
兩人回聖羲宮的路上,都沒說話，林回還在消化陸熙杭修了無情道這個消息，而陸熙杭……他好像在生氣。
不知道氣什麼,但是林回能感覺得出來,他確實在生氣。這不對啊,不是說修無情道就沒有七情六欲麼？他怎麼會生氣。
可是陸熙杭真的生氣了，用這樣一言不發的態度,表示他的憤怒。
“你怎麼找到我的？”
林回隻好主動跟他說話，陸熙杭再沉默下去,他就會忍不住去想那隻死狐狸說的是不是真了,他以前可不會這樣。
陸熙杭猶豫了一下,將摟在林回腰間的手緊了緊：“我能感覺到你身上的靈力……畢竟是我的靈力，想找到不難。”
林回微微點頭：“那……你是不是生氣了？”
陸熙杭沉默了一下，見林回正仰頭看著他,陸熙杭微微皺眉：“你是自己跟他走的嗎？”
呃……好像還真是。不過他隻是想知道陸熙杭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罷了,又不是跟這隻臭狐狸私奔。
林回沒說話，陸熙杭也沒再往下說，抱著林回的手臂慢慢收緊。林回被他這樣摟著,側頭就恰好能看到陸熙杭的表情，他忽然摟住他的脖子，側著臉在陸熙杭臉上親了一下。
“……”
林回看著他：“彆生氣了，因為塗山麝是熟人，我才跟他走的，以後再也不會。”
陸熙杭似乎有些無奈,他隻默默把林回抱緊，後者輕輕趴在他肩膀上，心裡千頭萬緒——剛剛他以陸熙杭會生氣來判斷塗山麝說的話是假的,好像也不對，這家夥也不是真生氣啊，他隻是不高興……可是陸熙杭到底是什麼情況，他穿進書裡的時候分明很正常，在主空間卻沒有情愛？那他在書裡麵，是把那七情六欲重新長出來了嗎？
林回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便這樣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宮裡，客廳的桌上擺了一堆好吃的，都是陸熙杭下界買回來的。
“先吃點東西吧。”
林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點點頭——雖然心裡告訴自己，這都是塗山麝的陰謀，對方是故意這樣告訴他的，但是自從聽了他的話，林回還是忍不住冒出這種念頭，他現在真的在扮演陸熙杭而已嗎？
陸熙杭沒有坐下來陪林回，說是有點事要處理，讓他自己先吃東西，然後就匆匆離開了。林回看著他的背影越發不好過，他都不知道他現在對自己是什麼態度，但是怎麼看都覺得不像對待情侶……
唉，早知道不跟那隻死狐狸走了，搞得他現在這麼糾結，一點小事就會往那方麵想，就連陸熙杭不陪他吃飯都往那方麵想。
……
可是他為什麼不陪自己吃飯？！
林回忽然把筷子一扔，生起氣來——他也沒胃口了！
林回不想在宮裡待著，就跑到了後院的小瀑布，也並不遊水，反而坐在瀑布旁邊發呆。他將懷裡那張照片拿出來，盯著上麵兩個笑得像白癡一樣的人，忽然有些心酸。如今陸熙杭雖然會滿足自己的任何物質願望，但是總覺得缺那麼點什麼，不像以前，就算他們是齷齪的錢色關係，也能感覺到彼此的愛意。
他終究還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林回陷入回憶太投入，以至於微風拂過，卷著白絹的袍角撩到了自己頭頂，他才察覺有人站在身後。他匆忙抬起頭，果然便見陸熙杭正麵無表情地盯著他手裡的東西，也不知道這樣站在這裡多久了。
林回下意識把手裡的東西藏起來，陸熙杭的視線微微動了動，雖然他仍然是那副冷臉，眼底的神情卻好像很受傷。
林回忽然有些心虛。
“我還沒死，已經要靠照片來思念我了。”
——真奇怪，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嘴巴還是跟以前一樣毒。
林回就想起那時候他們說的戲言，陸熙杭指著粉絲們寫的同人文裡的情節，要他對著自己的照片do，當時林回把他狠狠捶了一通，現在想起這些不要臉的過去，竟然也成了讓人難過的回憶了。
他把手裡那張合照藏進袖子裡：“彆誤會，就是覺得這張照片拍得挺好的……我沒彆的意思。”
陸熙杭顯然對他的解釋很不滿意——但是他現在就算不滿意也沒有多麼誇張的表情，整個人都像冰雕的雪砌的，又冷又硬，那些所謂的七情六欲，他好像壓根沒有過。
……或許他從一開始巨不該把他當成從前那個人？他是羲，是一位強大而無欲的神，因為無欲，所以強大，不可侵犯，威風凜凜……而林回作為與他有著那些回憶的愛人，他的存在好像就十分尷尬。
林回也不明白，如果是這樣，陸熙杭為什麼還要把自己留在這裡，角色扮演真的有意思麼。
林回想著想著低下頭，躲開了陸熙杭的視線，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想，知道這都不是陸熙杭的本意，還是忍不住覺得鬱悶。
陸熙杭就站在他身後沉默著，聽不到林回的回應，他心中越發不平，於是不甘心地問道：“我跟以前……到底哪裡不一樣？”
林回搖搖頭：“我沒那麼說。”
陸熙杭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林回在騙人：“如果跟以前一樣，你也不用對著張照片想那個陸熙杭。我接收了他全部的記憶，我跟他是一樣的，你為什麼……好像把我們當成兩個人。”
陸熙杭也沒想到有一天要吃自己的醋，但是他一想到林回寧願看照片回憶他們的從前，也不願意理身邊活生生的自己，就生氣。
“這是什麼意思？你接收了他的記憶……那你們還是不一樣？”
陸熙杭沒說話，林回下意識將手裡的照片攥得緊緊的，就怕他要把他的照片搶走。當然他知道這種擔心是多餘的，如今陸熙杭雖然變得冷冰冰的，卻從來沒傷害過他，甚至沒有對他說過什麼重話。
這一點上，陸熙杭倒是跟以前一樣。
他決定把話說開，林回也不忍心折磨陸熙杭，儘管他如今感覺不到這一切，可是……他也明白自己現在的態度對他來說是一種不好的信號。
林回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我已經知道了。”
陸熙杭心裡忽然冷了一下，好像考試作弊被監考老師抓住似的那種心情，他預感林回說的會是自己極力隱瞞著的事實，他好半天才問：“知道了什麼？”
“我知道，你修無情道……而且聽說修到了很厲害的水準，三界之內無人能敵。”
塗山麝告訴他，陸熙杭如今身兼數職，是監察者，也是戰神，三界裡麵哪個地方有亂，鎮壓不住，他去就一定能解決。這全賴他修的那個什麼……無情道。
林回不懂他們神的世界，但是顧名思義，也知道無情道是什麼東西。沒有貪嗔癡惡，也沒有愛欲情愁。陸熙杭修煉得很好，是修煉班的尖子生，沒有人打得過他。相對的，他如今就是個無欲無求的人形兵器，自然也不會再愛誰……
神都是這樣的，無情無愛，才能成為神。
陸熙杭聽到他這句話，卻覺得好像被劫雷從天靈蓋霹進氣海，整個人都亂了。他生怕林回下一句就要說，他要離開。
陸熙杭忽然冷聲問道：“是塗山麝告訴你的？”
林回有些無奈地歎口氣：“這重要麼，我隻想知道，這件事是不是事實。”
陸熙杭沉默許久，看著他點頭道：“是。”
“那你還跟我上床？！”
林回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為什麼要那樣啊？！
陸熙杭忽然便說不出話了，林回說得沒錯，他確實修無情道，之前在那個小世界與林回相愛的，就是他修掉的五惡五欲的化身，那時候他寄了一縷神魂在上麵，早說他是陸熙杭，他也確實是，可硬要說他不是，他也可以不是。
在修行上，那個“陸熙杭”就是沒用的糟粕，需要摒棄才能得承大道，但是對於林回來說，那個陸熙杭才是他的愛人。
如今的自己雖然接收了他們過去的記憶，卻體會不到他們之間的感情，他記得他們之間所有發生過的事情，甚至對於他們每一次床笫之歡的細節都清清楚楚，偏偏感覺不到那種感情……他的心早就是一塊精致又堅韌的空殼子，為了將三界眾生裝進去，陸熙杭用三萬年時間，一點一點把裡麵的東西都挖掉，如今再想把林回放進去，便太難了。
陸熙杭想到這裡，竟然也感覺不到難過——偏偏是因為無法難過，才讓他更痛苦。他沉默許久才艱澀地開口：“寶貝……”
“彆。”
林回抬起手打斷他，他咬住嘴唇，輕聲道：“彆這麼叫我，你也學不來。”
“……”
陸熙杭慢慢握緊拳頭，無情道心堅如磐石，就算他多麼痛苦，也感受不到一絲一毫動搖，這讓陸熙杭越發覺得自己像個怪物。他成了世間最強大的神，卻已經沒有一顆能夠配與林回相愛的心臟了，而且林回的意思也十分明確，他仍是覺得如今的自己不是那個陸熙杭，就算自己像以前那樣稱呼他，也無異於鸚鵡學舌，東施效顰，聽了讓人覺得可笑。
“你等等我，好不好？”
陸熙杭在他身後蹲下，林回也同時回過頭，見陸熙杭那雙淡漠而漂亮的眼睛正盯著他，一縷銀色的長發微微垂下，將陸熙杭這張臉襯得無比高潔孤寒。
……看著他這張臉真是什麼想法都沒有了，他都能直接出家了。
但是他也太好看了吧，比以前更好看，他現在才能算真正的神顏，高高在上，傾倒眾生，卻讓人生不出半點邪念。
林回盯著他，慢慢紅了眼圈：“修了無情道，是不是就不能談戀愛了？”
陸熙杭輕輕摸摸他的頭：“修無情道原本是需要靠自製力控製自己的感情，但是我與彆人不同，司星盤的監視者，必須沒有感情。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發生，於是抽掉了五欲五惡封存在某個子世界裡，可是中間發生了一些事情，誤打誤撞，讓我找到了他。”
“他……啊？你是說那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