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幺文
壽燈這種法器並非所有的神都可以煉製, 因其特殊性,也就導致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壽燈中盜取壽命十分艱難。能夠做到如此不著痕跡的,世上並無幾人。
於是在在查清楚林回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 陸熙杭心中便有了一個人選。那就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與他的力量同屬一源的常嬈仙子。常嬈是從天地靈氣中誕生的,她還有一樣共同誕生的伴生法器,名為殷元珠, 聽說這顆珠子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可以切切實實從閻王手中搶命。今天這等從生死簿上偷壽的事, 大概也隻有殷元珠能做到了。
陸熙杭從地府出來之後便直奔常嬈的住處而去, 路上越想越氣, 難怪最近林回身上的鱗片會自行剝落,幫他診脈又查不出問題,原來壽命已經到了大限。這也因為人魚不會衰老的特性,讓林回沒有在容貌上表現出異樣, 不然被偷走壽元的那天, 他就會一夜蒼老。
可是這樣更讓人氣憤,如果不是他恰好去地府查生死簿,根本不會知道這件事,那一年之後的某一天,林回就會忽然死去, 而且是不明原因地死去,他再想救他就難了。就算是陸熙杭,也沒辦法輕易讓一個已經死掉的人起死回生,屆時他隻能等林回輪回轉世,就現在這種情況看來,林回轉世去彆的世界的可能性很大,那他就又找不到他了……
不說後麵的事情, 光是想象一下林回在自己麵前死掉的場景,陸熙杭都無法接受,他一定要讓常嬈付出代價。
常嬈仙子是常儀的妹妹,相當於帝俊的小姨子,所以她的住所也是這九重天上難得的好地方,她住的地方叫做霓華宮,這裡靈氣充足,靈泉靈植更是數不勝數,她雖然對九重天幾乎沒做出什麼貢獻,卻也占據著最好的資源。
陸熙杭站在霓華宮的宮門外,仰頭打量周遭許久,越發覺得可笑。常儀作為司月之神,對三界貢獻頗偉,住霓華宮自然沒有問題,常嬈受她蔭庇,住在這裡也勉強說得過去。但是沒想到她竟然還會使這種下三濫手段,用自己的力量做偷壽這種事情,如此德不配位的人,不配繼續在這裡待下去。
“羲神,常嬈仙子有請。”
陸熙杭正咬牙切齒地琢磨著怎麼對付她,常嬈的侍女終於從宮內走出來,對著陸熙杭福了福身,請他進去。陸熙杭一轉身,朝那侍女微微一笑:“有勞。”
陸熙杭原本就長得好看,雖然除去神的身份之後,容貌上帶了點邪氣,但是當他刻意表現得溫柔時,還是非常入心的,一個微笑就讓仙侍小姐姐紅了臉。常嬈早就在窗口盯著這邊看,見陸熙杭在她樓下等了那麼久,她心裡開心得不得了。向來都是她主動去親近陸熙杭,他麵對她時卻總是一派冷漠疏離的樣子,帝俊常儀隕落之後,分明隻剩他們兩個最親近,他卻一點都不顧念親戚間的感情,對她敬而遠之,這讓常嬈時常惱恨。
不知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他竟然來找她了。
這可是陸熙杭第一次主動來找自己,就算心裡再怎麼想讓他快些進來,常嬈也要端足了架子,讓他等上一等,這樣羲神才能明白自己的珍貴之處。
常嬈眼見陸熙杭走進宮來,抬手擺退了兩個仙侍,這才整理好心情,娉娉婷婷走下樓來。
“真是稀客,羲神今日怎麼忽然想起到我這裡坐坐了?”
陸熙杭也沒跟她客氣,還沒等常嬈讓座,自己就在對麵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嘴上卻說:“往日公務繁忙,如今終於脫身了,自然要來看看姨母。”
常嬈笑著捂住嘴,在離陸熙杭很近的一個座位坐下,嫵媚地看著他:“怎麼叫我姨母,都把我叫老了。其實我跟姐姐年歲差了很多,誕生得比你還晚呢,你就叫我常嬈不好麼?”
陸熙杭沒接話,常嬈便揮了揮手:“還不給羲神上茶。”
陸熙杭知道常嬈喜歡他,也僅是知道罷了,神明之間沒有血緣這種說法,力量同源性越近便越親近,所以以兄妹相稱、表兄妹相稱的人走到一起,也是正常情況——換句話說,正因為他們的力量相近,更能感受到彼此,所以這樣的人反而更有可能走到一起,比如帝俊和常羲,從力量源頭算來,應該是親兄妹的關係……
常嬈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天生對陸熙杭有親近感。再因為從她出生之後就知道九重天上有陸熙杭這樣厲害的一個存在,她天性要強,傲氣得很,除了陸熙杭之外任何男仙都入不了她的眼,自然想跟他結成道侶。
過去陸熙杭做點星官時,常嬈知道他與彆的神不同,他冷酷無情,自己無法靠近,也不願意做那種熱臉貼冷屁股的事,可是現在他都找回五欲了,想找道侶,自己當然是他的最佳選擇。常嬈是這樣想的,而且她覺得陸熙杭也該與自己有這樣的默契,他融合五欲那天還特地前去看他。誰知融合儀式結束之後,還沒來得及上前打招呼,便見他抱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下等妖大步流星地走開,壓根沒把她放在眼裡。常嬈的自尊心便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她不敢相信,陸熙杭竟然放著她不搭理,反而去交好一個不入流的妖……
陸熙杭喝了一口茶,朝常嬈笑了笑,才將茶杯放在桌上:“姨母可知我今日來是為何事?”
常嬈回過神,輕輕擺了擺袖子:“莫非與前幾日召回五欲的事有關?”
陸熙杭點頭道:“姨母果真冰雪聰明,自從找回五欲,才發現前半輩子當神當得著實沒意思,也是時候該結道侶了。屆時必定昭告天下,要三界朝賀。”
常嬈乍一聽這話,便把陸熙杭的話當成了求親,一時又羞又喜:“羲神怎麼還叫我姨母……我早就說過,我們兩個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姐姐嫁給了帝俊,他們兩個才生出十二月仙,隻有我與羲神這等力量相當的神走到一起,才是三界之幸。”
陸熙杭看著他勾了勾唇角,常嬈以為他讚成自己的話,越發得意:“你以前總說我們輩分有差,殊不知這才是正常的,我也不是容不得你與閒雜小妖交好,隻不過,終歸該知道誰才是與你相配之人。退一萬步講,你就算看上了妖,對方也必定不會是與你相守眾生的人,他們再好看,終究有一天會老會死,我們神的一生那樣漫長,等他們老了,死了,你不還是會把他忘了嗎?鮫人那種下賤的妖物,隨意玩玩也罷,不要再帶回九重天上。”
常嬈說到這種程度,已經完全把自己當成聖羲宮未來的女主人了,她聰明,也鋒芒畢露,她沒有經曆過鱗羽混戰的殘酷,更沒有人教導她該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成為一名合格的神明。常嬈隻知道,這九重天上沒有人敢惹她,也沒人惹得過她。她是最高貴,最厲害的。
那天陸熙杭抱著林回回聖羲宮的時候,常嬈就看出了林回的原型,她也想不明白,被她姐夫明令禁止出現在九重天上的妖物怎麼會被陸熙杭接了回來。果然,帝俊說得沒錯,鮫人這種隻會魅惑人心的下賤東西,什麼臟事都做得出來,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竟將羲神都勾搭到手了,常嬈立刻決定給他點顏色看看。她要取林回的性命,讓他嘗嘗生老病死的痛苦,讓陸熙杭意識到,林回不會是那個能夠陪他走一輩子的選擇。
陸熙杭聽她用下賤兩個字形容鮫人,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靜靜等她說完,道:“姨母平日裡想的倒多,卻從未對我說起過。”
常嬈掩唇輕笑:“這等小事本也不該你管,你日理萬機,哪裡知道鮫人的手段,當年東皇就是為鮫人所害……哼,真不知道這種禍害為什麼會容於天道。”
常嬈是帝俊的小姨子,平時沒少吃他的洗腦包,在她眼裡,東皇隕落就是因為貪圖鮫人美色,一不小心被害了。但是她這番話無疑是在陸熙杭雷區蹦迪,他收在黑袍中的拳頭都攥出青筋了——他們兩人被天道這個狗東西害得還不夠慘嗎,還要讓林回不容於天道?這個毒婦,根本不配當神。
常嬈說完,又向陸熙杭保證:“你放心,若嫁你,我必定也會像姐姐輔佐帝俊一樣,儘心竭力,成為羲神的賢內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