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隧道空間中,範夢潔正蜷在後車座上呼呼大睡。
至於她爸,在外邊發了半天瘋,【提神醒腦噴霧】的藥效過去後,他就倒在路上陷入了昏迷——值得一提的是,他倒下的位置,正好處於老婆田佳慧的【刷新點】,於是每隔一段時間,他的身上就會突然冒出個人來,然後一路慘叫著跑遠,整個畫麵那是相當驚悚了。
範夢潔從一開始嚇得嗷嗷哭,到後來終於哭累了,閉上眼睛強迫自己趕緊睡趕緊睡,也許她現在經曆的隻是一場噩夢,等夢醒了,一切還會恢複原樣。
爸爸還在開著車,媽媽還在副駕駛嘮嘮叨叨,前麵就是爺爺奶奶家,因為知道他們要回來,已經提前煮好了大餐,聽見汽車鳴笛後,一群人呼啦啦迎了出來……
砰!
這時突然一聲巨響,將範夢潔從祥和的美夢中拖拽出來!
她唰地睜開眼睛,透過車窗,看到外麵還是無儘的黑暗隧道,頓時精神崩潰了,“啊!!!為什麼,為什麼我還在這裡!為什麼!!!”
範夢潔像耍無賴的小孩子一樣,在車裡打滾、尖叫,兩腳將車窗玻璃踹的梆梆作響,她覺得自己真的太委屈了:
“明明我爸殺的你!冤有頭債有主,你有本事折騰他去啊,乾嘛把我也扣在這裡?我踏馬招你惹你了?彆以為你是鬼就可以不講理,真弄死我,我也是鬼,到時候乾起來,不一定誰比誰厲害呢!”
砰!
再次一聲巨響,讓範夢潔的叫囂聲戛然而止。
這次她醒著,所以感受的清清楚楚,巨響的同時,她座下的車也劇烈地震動了一下,像是……有什麼東西砸在車頂了。
是什麼?
範夢潔再次變成驚弓之鳥,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一會兒看看車頂,一會兒看看車窗。
現在整輛車子對她來說就是一座安全堡壘,除非萬不得已,她是絕對不會出去的,絕不!
啪!啪!啪!
像是有人在車頂重重拍打著,摻雜著莫名其妙的水聲——你懂那是什麼感覺嗎?就好像車頂不是乾爽的金屬板,而是淺淺的泥漿池,那人攤開的手掌擊打在上麵,連湯帶水的,黏黏糊糊,泥花四濺。
範夢潔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驟變!
其實,當年她們一群小太妹將班上得阿斯伯格的那個男生淹死在荷花淤泥裡,第三天他的屍體就找到了。
是挖藕的工人發現的,本來在熱火朝天地挖藕,誰想突然挖到兩條倒立的人腿!
頓時嚇得屁滾尿流,趕緊打電話報警。
由於荷花塘就在公園裡,開放式的,人流量很大,出了這麼稀奇的事,警察還沒到,得知消息的附近居民已經圍攏過來,對著泥裡的兩條人腿指指點點、高談闊論,熱鬨得仿佛在趕廟會。
包括範夢潔在內的幾個小太妹也混在人群中,她們又興奮又刺激,反正怕是不怕的,當她們不知道刑法嗎?當時她們幾個全都不滿十四周歲(
刑法還未修改)(),即使真的被查出來是她們乾的?()?[(),也不會坐牢的。
幾人站得遠遠的,將警察挖屍的過程看了個遍,男同學在充滿腐殖質的荷花淤泥裡泡了兩天兩夜,由於水體會加速屍體的腐敗,已經初步呈現巨人觀的樣子了。
本來瘦弱的身形膨脹成兩倍大,眼球暴突,腹部像是懷胎六月般高高鼓起,一股難聞的臭味彌散開來。
他渾身裹滿厚厚的泥漿,就像一個——
“泡發了的巧克力蛋糕。”範夢潔精準地形容道。
換來另外幾個小太妹的哄笑與追打,噫~~賤人安敢毀我食物!以後再有巧克力蛋糕誰還吃得下啊混蛋!
他們在跌跌撞撞趕來的男同學母親的嚎哭下快樂地跑遠了。
——原來兩三年時間過去,她還沒忘了當時的畫麵嗎?隻不過一點疑似泥水四濺的聲音,就讓她回想起來了。
範夢潔使勁兒揪著自己的頭發,嘴裡神經質地嘀咕著:“幻覺,都是幻覺!就算他真的變了鬼,隔著幾千公裡怎麼可能追過來?這是女鬼的圈套,不要中計了!”
然後,她就看到車窗由上而下,大量的泥水流淌下來,最後整個視野都被泥漿糊住。她被封印在一處孤島上了。
沙盤外。
淩不渡用杯子調了一杯濃泥漿——這些泥土十分來之不易,是他下班路上經過一個垃圾桶時,看見旁邊堆著好幾個大大小小的廢棄花盆,花盆裡當然沒有花了,隻剩下一盆一盆的土,彰示著裡麵曾經的欣欣向榮。
撿了一個最小的帶回家。
裡麵的泥土篩了篩,兌上水。
淩不渡又用超市買的超輕黏土捏了一個將近九厘米高的宣胖小人兒。
他早年賺零花錢的方式可遠不止跟著廠裡大師傅計件做紙紮,還有捏麵人做供果——這個技術含量也挺高,傳統方法用的材料是各種麵粉,糯米麵、大米麵、小麥粉等等,先蒸成熟麵團,再調色,塑形,最後做出來的麵人可以用來給事主當貢品,提高葬禮的規格。
淩不渡的手藝不能說很好,隻能說勉強夠用,不至於捏個狗,彆人猜是不是老鼠。
他捏這個麵人隻不過為了嚇唬範夢潔,有其形就行了,所以沒去費事搞什麼米麵蒸熟,而是直接超輕黏土,從頭到尾沒用五分鐘,一個最多三分像的巨人觀屍體便呈現在眼前。
……三分像就挺好了,要什麼自行車呢。
把黏土小人兒在泥漿裡滾了一圈。
啊呀,失策,忘了黏土一旦沾了水,就會融化變形了!
趕緊拿著扇子狂扇,試圖把自己的心血搶救回來。
所幸,泥漿跟水還是大不相同的,泡過泥漿的黏土小人兒膨脹了一圈,本來看著還有點兒假的五官、四肢都糊成了一團,最後出來的效果又怪誕又邪典,是叫人看一眼都得做噩夢的程度。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大概是被範夢潔害死的那個男孩冥冥中顯靈了吧!
() 道具已經備好,終於可以登場收割驚嚇值了。
他將杯子裡剩餘的泥漿倒在白色越野車頂上,讓其緩緩流淌,最後整輛車都被糊上了一層泥漿外殼,隔絕了範夢潔的全部視野。
然後,在她惶惶若驚弓之鳥的時候,拿著黏土小人的手掌拍擊四周車窗。
從一開始慢悠悠地拍,到最後越來越疾,劈裡啪啦,緊張窒息的氣氛直接拉滿!
當然了,黏土小人輕飄飄的,隻能做個樣子,實際還得配合恐怖電影音效,以及淩不渡這個幕後黑手直接用手指點著車頂猛搖!
這陣仗,完全擊破了範夢潔的心理防線,她在車裡捂著耳朵閉著眼睛高聲尖叫!
“滾呐!不關我的事!都是她們乾的你找她們去啊!”
話音剛落,世界倏然一靜。
範夢潔心臟緊縮,等了半晌,依然什麼聲音都沒有,於是半信半疑地睜開眼睛,先看過四周車窗上密密麻麻的泥手印,又抬起頭,看向有些古怪的車頂。
為什麼說有些古怪呢?
她家這輛越野車,車頂內飾是乳白色的,非常華貴漂亮,但此時距離她頭頂不遠的地方,赫然多了一個拳頭大的泥漬圓斑。
經過剛才那恐怖的一幕後,範夢潔已經對泥漿ptsd了,看清那是什麼東西後,心臟仿佛被一隻大手攥了一下,雙眼滿是恐懼。
噗噗、噗噗……
一陣好像金魚吐泡泡、牛蛙悶聲長叫的聲音從泥漬中傳來。
沙盤外。
淩不渡做足了烘托後,倒提著他親手捏出來的黏土小人兒,讓它大頭朝下,一點、一點,緩緩沒入了汽車篷頂,與車內驚駭欲死的範夢潔四目相對。
“啊!!!!啊啊啊啊啊!!!!噗噗噗!!!呸呸呸!!!”
在她尖叫的時候,一股泥漿隨著恐怖泥屍傾斜而下,噴了她一頭一臉,這下算是徹底將她嚇崩了。
範夢潔合身撲到車門上,拚命按打開鍵。
艸他媽的!啊啊啊啊為什麼打不開!!!
沙盤外,淩不渡等她陷入絕望了,才移開了按住車門的手指。
砰!
車門終於開了,範夢潔連滾帶爬地從車裡躥了出來,跑得那叫一個快啊,博爾特來了都得敬她是條漢子。
此時,範寧遠也剛剛醒來,他又被淩不渡噴了一回提神醒腦噴霧,所以儘管身體狀況非常差,精神卻依然非常健旺。
他聽到了女兒的聲音由遠及近呼嘯而來,趕緊轉頭看去。
隻看見了一個十分模糊的影子。
腐敗人頭汙染了他的血液,此時的範寧遠,全身劇痛,視力衰減,距離徹底變成瞎子隻差一步之遙了。
“範夢潔?是你嗎範夢潔?發生什麼事了?你在叫什麼?”
他的聲帶也被大幅度影響了,變得低沉、暗啞,聽在已經嚇崩了的範夢潔耳中,非但沒有使她的情緒得到安撫,還進一步刺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