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地麵上鋪著紅色的天鵝絨,兩方牆壁上掛著璀璨而明亮的燭燈。
這裡的一切,顯得是這樣的華麗堂皇又不失貴氣優雅。
同樣是漫長的生命,血族無疑是擁有漫長生命的生物中最會享樂的那一個。
寬敞而黑暗的臥室中隻有燭火還在閃動。
黑色金邊的鬥篷掛在旁邊的金絲紅寶石衣架之上。
他穿著一件白色襯衫,配以深紅色背心和領帶。紅絲帶鬆散地係著烏黑的長發,仍有數綹飄揚在前額和耳邊。
貴氣又文雅。
隻是臉色蒼白的不像常人。
此刻,他靠在座椅上,支著頭閉著眼睛,似乎陷入了長久的沉眠之中。
但他蹙起的眉頭說明,這並不是個香甜的夢境。
“夜安,尊敬的伯爵大人。”
穿著紫色華麗宮廷裝扮的女傭推開門,端著酒盤,恭恭敬敬問安。
酒杯裡鮮紅色的液體。
她的穿戴舉止簡直不像個仆人,如果在外界,她就像個公主一樣。
可如今她隻是恭恭敬敬地端著金色花紋繁複的酒盤。
他長如蝶翼的黑色睫毛動了動,終於醒了過來。
與他蒼白的膚色相比鮮明的,是他的瞳孔。
漆黑的魅影,又如秋水波光。
這雙眼睛好像有一種奇異的魅力,總是吸引著人,不斷,沉淪。
女傭連忙低下頭。
千萬不能冒犯到伯爵大人。
她對自己千叮嚀萬囑咐。
雖然他閉起眼睛,看起來秀氣又安寧,睜開眼睛,又優雅而高貴,好像沒有一絲威脅性。
但這座城堡裡的每個“人”,都絕不會忘記他的身份。
德古拉血族一脈的主宰者。
這個形容詞,就說明了他在這一脈中的絕對的地位。
他站起身來,走了兩步。每個動作,都比時下貴族們教育孩子時還要標準,並且透露出一種自然而然的古典。優雅而又從容。
是從生前就訓練下來的身體的本能。
但步履間,有些遲鈍。
因為他剛剛從棺材裡出來。
從冰冷的百年沉眠中醒過來。
這是薑晨蘇醒過來的第五日。
這具身體,僵硬,冰冷,毫無活人該有的一切。
他摘掉白色手套,撫上胸膛。
一片寂靜。
甚至,代表了生的心臟也早已不再跳動了麼。
一個遊魂,寄居在沒有真正靈魂的肉體之內。
活過來。
這到底是死亡還是生活。
上天好像就喜歡與他開這樣的玩笑,這樣慎重而頻繁的提醒他,他這死人的身份。
一個被世界遺棄的人。
他又多了四百年的記憶。
他現在有些混亂。
一個人在幾日之間多了幾百年的記憶,總會混亂的。
他長久沒有言語,神色看起來也不太對,女傭看起來有些膽怯,“伯爵大人,你的晚餐。”
薑晨揉了揉眉心,從紛亂的記憶中挑出她的姓名,“艾文,下去。”
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澈,但又全然不容置疑。
艾文一向是個聽話的乖女孩兒,但是現在,她美麗的臉上露出幾分猶豫,苦惱道,“可伯爵大人醒來後都沒有進餐。這樣對身體不好。”
提到進餐這個問題,薑晨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實在不想與她再討論這個問題。
一個死軀,根本無所謂好與不好。
“出去。”他的聲音冷了下來。
艾文隻得斂裙退了出去,她走的時候,相當禮貌的將房門又合了起來。
房間裡隻留下他一個人。
他推開窗,望著沉入夜色的城堡。
點點燭光倒映在他黑色的瞳孔裡。
血族的,舞會嗎?
古典的雕花時鐘已行進到七點。
鐘聲低沉。
城堡的大門已經緩緩打開。
一直等候著時間的黑影唰唰飛起,從城門進入。
黑色的蝙蝠。
他們彙集到燈火明亮的大廳中,成為一個個舉止優雅的紳士或者淑女。
這個時候,他們等待這今天主角的出場。
這一場盛宴,是為了慶祝這一脈吸血氏族的複蘇,慶祝弗拉德·德古拉的蘇醒。
三百年前,利用數百人鮮血企圖複活伊麗莎白公主的德古拉,被教堂的牧師們合力絞殺。
他傷勢沉重,沉眠休養。連帶整個吸血鬼一族都隱沒了很久。
當然,新生氏族對與德古拉一脈虎視眈眈,但是因為這一脈隨著德古拉的沉眠而隱世,一直沒能得手。
百年了,這位伯爵他終於再次醒過來了。
有在這幾百年中才成為吸血鬼氏族的家族,他們自認為實力已超過伯爵,所以伯爵之上,又有了公爵。
比如現在站在這裡與老熟人相談甚歡的斯威特大公和布蘭茨大公。
斯威特大公將頭發一絲不苟的梳起來,他穿著整齊而不失風度的金邊燕尾服,帶著高帽子,黑色的領結也整齊的扣好,看起來很是優雅。
今日為了不失場麵,他的頭油抹的有點多,在燈火下黑的發亮,但這並不妨礙他看起來精神抖擻。
布蘭茨大公穿著古舊的騎士裝,整齊規範。他有一雙灰褐色的眼睛,頭發泛黃,麵目深邃而淩厲,從眉眼看就不是好相與的人。他隨手拿過紅酒,遞給斯威特大公一杯,相當真誠的讚美,“閣下今日可真是風采奪目。”
斯威特大公想得意一下,但是在德古拉的地盤上,他畢竟收斂了一些,回了一句,“謝謝讚美,今日布蘭茨公爵閣下看起來也是容光煥發。”
兩人碰了碰杯,相視一笑。
斯威特大公整理了他的白色的手套,望著正堂掛著的巨大樣式古樸的鐘表,“還有十分鐘。”
指針指在七點五十上。
布蘭茨公爵也看了過去,他點了點頭,鮮紅的唇角一彎,“我們的伯爵大人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