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人聲兵戈聲漸漸稀疏,薑晨望著戰場中央那片蒼白的寒冰之色,轉身運起輕功回了營帳。
譚兒全名,應該是,謝譚兒。
龍門的十二連環塢勢力幾乎毀滅殆儘。
而臨時組建的俠客行也散了不少。
原本這其中許多人便是為了傳言中起死回生的靈芝草而來,臨時組建俠客行也隻是為了打擊一番黑戈壁惡人的囂張氣焰罷了。
如今氣焰沒打擊到,反而又被打擊了一次。
要知道帶頭的那不是身經百戰的大將,那可是個女娃娃呀!
惡人穀到底從哪裡拐來的怪才!
怪才確然。
謝譚兒卻更覺得是因先生師父是個博聞強識,運籌帷幄之人。
待收拾乾淨,譚兒走回主帳,巴巴的望著還在看飛鴿傳書的薑晨。許久,直到薑晨抬起頭,將那信點在燭火中,對她點了點頭,說一句甚好,她才得了認可一般,樂滋滋走到桌案邊,好似全然忘了方才殺了多少人,乖巧的立在旁側看他筆下緩緩出現二字,“蕭沙”。
又有,“李承恩”
……
王遺風現身於龍門荒漠,消息飛快傳了出去。
這讓正在趕來的死裡逃生的李承恩和謝淵都鬆了口氣。
青色已漸漸隱沒,入眼儘是黃沙。
李承恩策馬追上前麵仙風道骨騎了小毛驢一步三晃的老道長,“真人,李某為真人買一匹馬可好?我等要走的快些,否則王遺風真不知又要去往何處。”
那道長盤坐在驢背上,竟巍巍不動,如同平地。他麵上已有風霜之色,但仍然不掩精神矍鑠。此刻閉著雙眼,手心向上,左手落於右手,大指微扣,落在身前,神態安詳平靜,真若世外之人。
李承恩無奈,卻不得不喚醒他。“真人……”
“……前輩?”
“……純陽真人?”
呂洞賓隨手拿起拂塵揚了過去,顯然不曾用力,隻是為了驅開李承恩罷了,微微睜開眼,悠悠道一句,“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李承恩焦躁道,“事關大唐安危,李某實在無法靜心。”
呂洞賓又不說話了。
謝淵前來拉住了他,“李兄莫急。之前前輩救下我等,又能直接帶我等前往龍門,可見已是心中有數。至於王遺風,黑戈壁三方勢力混戰,想必一時也不能輕易結束。”
“哎……”
……
譚兒剛來此處時,曾好奇那是個怎樣的鵝,天慕回道,“呆頭灰鵝。”
譚兒:“灰鵝?……不是可以養?”
“那是肖藥王定做的。”
“可惜了,那隻鵝也不知被誰順走了。”
“……奧。”
據說仙芝長在歌蘭朵沙漠深處。
薑晨本要一人前往,終究一想,又帶上了譚兒。
若長留一處,見識卻是半分不會長的。
大漠長風,飛沙走石。
看天象,是足以平安無事的。近些日既無暴風,又無烏雲蔽日。
對於天象,地脈,薑晨一向熟絡於心。
結果未走兩日,謝譚兒許久不見蹤影。
薑晨看著漸晚的暮色,凝出瑤琴招來一條赤蛇,牽著駱駝跟著它找到了謝譚兒。
她腳邊躺著個生死不知的青年,身上滿是血跡,鮮少還算乾淨的皮膚,一眼望去亦是異於常人的慘白之色。那是長久不見日光的蒼白。
這一身刀劍傷口已有些化膿,顯然是在烈日下曬了許久。此時鮮血乾涸成暗紅之色,形容異常狼狽。灰色的頭發散亂,衣衫殘破,但依稀還能看出與中原人大相徑庭。
薑晨瞥了一眼,那人似有所覺,手指動了動,卻又陷入更深沉的昏迷之中。
譚兒見到他,抱著空水葫蘆,低頭乖巧認錯,“師父,丁丁不該不按時回去。”
“……”
見薑晨不語,譚兒解釋道,“他很厲害。”
“所以?”
譚兒燦然一笑,“師父,穀中不是尚且缺人?”
“……”
譚兒微微蹲下身,瞅了瞅卡盧比,幽幽道,“他看著還挺知恩圖報。”
所以,想要榨乾價值麼?
薑晨忽而疑問,是否他對謝譚兒的教育太過成功了。
如此若拉了謝淵過來,待他們父女身份坦誠後,謝譚兒不是要玩死謝淵?
謝譚兒母女流落已久,謝淵卻忙於公事無法抽身尋找。如今她們母女棲身的村落被劫匪屠儘,唯有謝譚兒一人得以生還。
謝淵這個爹,做的頗不稱職。若是將未來一半對救命恩人之子穆玄英的耐心用來尋找謝譚兒,也不會有丁丁這個人了。
這個時候,卡盧比隻覺得看到了個心善溫柔的小仙子,雖然她所說的話,他都沒聽懂。
他被曬死了嗎?
這,就是死後都要上升的天嗎?
他迷蒙又恍惚地,被灌了水,才覺得幾乎要乾裂的唇舌好了一些。
還沒有死……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又出現了另一道氣息,卡盧比瞬間警覺,想要拔刀防衛,卻已沒有力氣了。他依稀覺得有人在看著他,這道目光,就如同沙漠黑暗的地底,讓人覺得仿若冬天兜頭澆了盆冷水下來,連炙熱的地麵世界,也都清寒了。
帶回去?
薑晨平靜的看著這似乎還未弱冠的膚色幾近慘白的青年,袖下的指頭輕輕扣了扣。
可若是帶上這麼個傷員,行程恐怕又要為人拖累。
薑晨收回視線,做此想法。
那純陽於睿不也正是在此處流連?
既然此人在謝譚兒手下僥幸未死,留給於睿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