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公子(十二)(2 / 2)

看起來進退有度,卻又似任性無比。

也許隻是因為,他是個瞎子……

李紅袖還未做言語,銀杏已然輕笑,隻道,“姑娘不必擔憂。公子要保之人,絕對無人可動。”

公子在身邊時,你所思所想,隻有不必擔憂,所作所為,隻要按部就班。

如此便好。

“多謝。”

他點了點頭,白衣頃刻消失在門邊。

好似,這一救,僅僅是為當日酒樓解圍之事。

至於是否是僅僅,李紅袖自當不能猜透。

對於薑晨而言,李紅袖對於武林大事的掌握,也足夠他這一救。

……

夜,雨。

薑晨起身,耳邊雨聲淅瀝。開窗之時,冷雨隨風飛入,打在臉上。

薑晨伸手,擦掉了眼角雨水,目光落在窗外荷塘。夜色一片黑暗,水流潺潺。

單論起風光,想必此處也是山清水秀,難掩麗色。

可惜了,他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話說回來,比之當初雙腿儘斷又或是筋脈儘廢之境遇,缺這麼一雙眼睛,也不過爾爾。

當初之時,不能明曉如今境況。今日,又如何預測來世危機。

他執念於過去,執念於自我,執念於所謂善惡,執念於不為人知。

可惜……

嗬……

薑晨垂眸望了望手中酒壇,猛然抬起狠狠灌了下去,到酒壇清了大半,眸中寒光儘顯。

怪隻怪,他們一個個,都不識相!

他甚至,已怠於多言。

窗外冷風颯然,灌進寬大的衣袍,皮涼骨冷,至心寒。

薑晨旁側長劍出鞘,穩穩落在他手中,他抬腳踩過窗棱,人如清風,已離開房間出外。

劍光劃過,一絲血色已氤上水麵。

薑晨微一旋身,落在石欄之上,右手拎著酒壇,盯著水麵,酒壇唰砸向水中,激起一陣水花,又出血色。

指尖從劍上劃過,映出眼底漠然之色。

雨水落在披散的長發上,隨著發梢滴落。

劍尖直指水麵。一道冷箭自水中刺出,他偏了偏頭,箭光擦身而過,他語義淡薄,“很不幸。”

水麵嘩然散開,幾道人影破水而出。蹤跡暴露,他們的偽裝也就沒了意義。

丁楓坐在水塘邊梨樹枝丫上,拿著個桃咬了一口,看著荷塘之上刀光劍影,支著下巴,“公子……嘖,好重的殺氣。”他嚼了嚼,口齒不清道,“哎……近幾日四麵八方殺手暗探好幾批了,也不見公子動動眉毛,今夜這些……”他換了姿勢躺著,也不在意雨水落在臉上,感歎,“真不知是否出門沒看黃曆。”

有慕容家的,青龍會的,還有弄玉班的,還有些點蒼派之類。

銀杏看了一會,秀眉微蹙,“你看,公子今日,是否不對勁?”

丁楓啊了聲,坐直了身子正經了些,“不對勁?”他扔了桃子,觀察了一會,“好像……喝酒了。”

難怪這會,與平日溫文模樣,不大一樣……公子不常使劍,他也不曾見到,公子手中之劍,也會有這般淩厲狠辣之時。

銀杏:“……”

“你跟了公子許久,見過他喝酒?”

丁楓想了想,“從前喝過。但是……”

“上次……出來之後就……沒喝過了。”簡直滴酒不沾……

“今日……”話才一半,正麵對上薑晨神色,即便知道他不是看他,也果斷閉嘴。

銀杏撐著一柄雪地紅梅傘,看著夜雨中那幾道人影被一劍刺透後噗通噗通砸入水中,眨了眨眼,“公子淋雨了,我去尋人燒燒熱水。”她微微一頓,“丁大官人,今夜這水塘清理之事,全權由你負責了。”

“明日那金元寶約楓相見啊……杏姑娘,你可忍心?”

“不過一夜不睡罷,丁大官人也不想,公子明日清醒,見到池中浮屍四處吧?”

“公子此時豈非清醒?”

銀杏:“……莫非你覺得他很清醒?”

“這……”丁楓望了望。神色清明,舉止有度,招式有理,除了出手狠辣了些,不比往日清和之氣,還是很清醒的……吧?

銀杏轉身撐著傘走了。

丁楓:……

但見血光微閃後,再無人影,一切複歸於沉寂。薑晨一言不發又靜靜回房,泡在浴桶中半晌不見人浮上來。

良久,他抹了抹臉,毫無異常的起身披上中衣,坐在琴桌前。

銀杏聞聲挑燈進來,遣人撤了浴桶,輕聲道,“公子,夜深。”

薑晨:“……”

銀杏對著他一看,除了耳朵鼻尖被酒勁燒的紅了,也實在不像是醉酒之人。

到底醉是沒醉?若真醉了,她貿然上去,恐怕難免被當做外頭那些同黨沉塘喂魚……

薑晨:“……”

他垂了垂眸,極輕的問了一句,“大哥……你在哪裡……”

銀杏:?

大……哥?

她記得公子是無爭山莊獨子吧……

才沉默不一會,又伸手去捂著頭,喃喃道,“小希……”

銀杏敏銳地覺得事有不對,果斷打斷了他的自語,“公子……晚睡無益。”

薑晨抬頭,毫無焦距的眼睛盯著她一會兒,好像是判斷她說了好話還是壞話,才應聲,“好。”

當真就規規矩矩走到床邊躺下,渾然不覺濕淋淋的頭發,眼睛一閉,道,“……我已睡了。”沒有聽到動靜,就將被子扯上頭頂蒙住,從被中伸出手指指了指門,“你快走了。”

銀杏:……

果然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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