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六)(2 / 2)

而正片,顯然此刻才開始上演。

城堡下臣民的狂歡聲中,鄂爾諾斯換了一套掛滿勳章的鮮紅色的國王製服走上臨時搭建的禮台。正對著的,就是廣場那唯一的海螺雕塑。

在此地擁有著極高威望的前任掌法者,一位被廣泛稱為智者的人為他加冕。

裝飾有華麗寶石的國王王冠落到鄂爾諾斯頭頂時,薑晨看到,所有圍觀的人臉上,都露出了微笑。統一而麻木。連彎起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樣。

明明是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裝扮,不同的地位,卻都在這一刻笑了。整整齊齊。無論誰看到這一幕,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鄂爾諾斯身後的黑暗之處,走出來一個拿著巨大砍頭斧的劊子手。他的目光貪婪而渴望,他等待砍下一個新鮮的頭顱這件事情已經很久了。

莫蘭蒂成為的鄂爾諾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鮮紅的血落在他身上那件鮮紅的製服身上。

他掉落的頭顱,臉上沒有任何恐懼,還帶著那種神秘的幸福的微笑。

人頭攢動。已經圍的密不透風的廣場還在不斷湧入人影,已看不清每個人的臉,隻知道一片又一片黑影,在暗藍的燭火下如同一片密密麻麻的蟲子,翻湧,翻湧。

他們歡呼,尖叫,陷入癲狂。

觀眾們歡欣鼓舞的排起一圈圈長隊,紛紛從懷中拿出酒杯,盯著斷掉的脖頸,貪婪的接上鮮血,又從海螺接水,相互碰杯,仿佛再開一場盛宴。

也許對他們而言,的確是盛宴。

時隔多日,那道迷幻的女聲又重新出現了。這一次,更加清晰。整個長夜,都是一道溫柔的樂曲相隨。與城堡下刺耳的尖叫給人的感覺,完全相同。

薑晨眸色沉沉,緩緩合上了木窗的那道縫隙。他覺得有些惡心。也許因為看著一個人屍首分家後,那些死靈的幻影拿著熱血,臉上的微笑,也許是因為其他。所以說,有時候最清醒的人,反而過得最難受。

不必想也知道,這個時候亞瑟一定在他的貴賓室睡得四腳朝天。

說不定他會是下一個鄂爾諾斯。

薑晨承認他這個想法頗具惡意。事實上他沒有出手落井下石,他覺得他已經是相當仁慈了。

按照這裡的時間來算,梅林那位大魔法師已經消失七天了。如果他繼續這樣消失下去,而且亞瑟王真要靠他的使命存活,那亞瑟·彭德拉根可能真要在這裡結束自己短暫的一生了。

如果卡美洛變亂,很顯然他現在的平靜生活,能避讓德魯伊的莫德雷德的平靜生活,就不複存在了。

如果薑晨已經死了,就當做他死了。隻要他還存在,總有一天將活著回去。可一旦有人也踏入這漫無止境的輪回之中永遠分不清起點終點,他又怎麼確保不會傷到他不想傷的人。

那個叫做莫德雷德的男孩。也許能保證莫德雷德不會英年早逝的辦法,就是提前殺了亞瑟。但這樣一來,又如何保證卡美洛的魔法禁令繼續生效。

薑晨覺得若是自己上位,恐怕第一件事忍不住取消禁令。可是,他現在不想見到以前的人。至少在他披著另外一層皮囊時,他完全不想見到他們。他能對他們說,那些反人類的事情,至少前一半反人類的事情,不是他做的,可他們信嗎?

他的哥哥,他的妹妹,他們也會信嗎?他完全不敢像對待馬俊義一樣,對待他們。

這或許將是他唯一的不敢為。

耳邊是城堡下近乎瘋狂的的歡呼聲和長夜裡溫柔的歌聲,薑晨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朝陽重新照耀這座城堡時,一切又煥然如新。

仿佛昨夜的狂歡,隻是一個幻覺。

廣場上沒有禮台,沒有鮮血,也沒有斷了頭顱屍體,沒有夜空中溫柔歌聲,隻有那個海螺的雕塑,還在滴答滴答的落水。城堡的居民相互問好,在廣場中嬉笑招呼。

昨夜狂歡的人海,仿佛頃刻間散儘了。這座城堡隻有這麼子民。遠不足以達到充滿廣場的數量。

阿爾伯特邀請了他與索菲亞共進晚餐,並且說,“兩位女士,我的女兒米諾將要與來自大海的國王成婚了。不知閣下是否能賞臉參加米諾的婚禮。”

同樣,還是沒有見到亞瑟等人的蹤跡。

聽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問,薑晨摩挲了一下他手上冰涼的刀柄,湛藍色的眼睛從餐盤離開,看著這位親王,似笑非笑,語氣倒是誠摯無比,“這是我的榮幸。”

索菲亞的回答與七天前如出一轍,並且她主動請求成為米諾的伴娘。

“請問米諾的伴娘人選定下了嗎?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榮幸?”

阿爾伯特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目光死死的盯著十分殷勤的索菲亞,又落在薑晨身上,才以一種規範化的語氣回答,“不敢。應該說,能邀請貴客成為伴娘,是米諾的榮幸。”

他的任何一次交談,對他們都以尊貴的客人相稱,而不會提起她們的身份加姓名。

在換上伴娘裙的一天,薑晨被準許與她相會。或者說,被催促去見她一麵。

索菲亞說,“我嫁人的時候,你能成為我的伴娘嗎?”

她的問話並不隻是簡單的問話。魔法往往就是語言調動的。

薑晨大概明白了這一趟相見的深意,他唇角一勾,“是的。如果你嫁人。”

前提是她嫁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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