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公子(十三)(2 / 2)

即便如此,對於殺死胡亥一事,他還是不能放棄。陛下賜死盧生這不軌之徒,算是為陰陽家清掃門戶,於徐福又有知遇之恩。徐福願為陛下預見危險,清除危險。

胡亥隻會是其中一個而已。

車同軌之事,已近完工。隻是中間遇到部分山脈堅石,繞過又太耗人力財力,還不能徹底通路。

此事令各大司工近乎愁白了頭。內史鄭國借用開鑿鄭國渠時,所用冷熱水交錯使岩石開裂之法,終究太過麻煩緩慢。是以至今弛道仍未,竣工。

扶蘇同樣犯愁。

此事問及薑晨之時,薑晨沉默了好一會。

見他當真因此事苦惱,薑晨終道,“此事徐先生當可解決。”

扶蘇微怔,“徐先生?”便想起來那位神神叨叨的方士。雖然徐福並不稱自己為道家,而是陰陽家。不過據扶蘇了解,陰陽家終究隻是道家支流之一而已。

聽到胡亥扶蘇前來拜訪時,徐福是震驚的。一個剛被算計過的少公子,一個時日看不慣丹藥之流的長公子,竟結伴而來“拜訪”。

其中之意,實在不得不讓人深思啊。

徐福心中七上八下,踏出丹房出門迎接之時,實在猜不透兩人意圖。

才帶二人走來,卻聞得丹房中咚一聲巨響。

徐福一怔,抬腳就往丹房衝去。

高大的石屋中,一地亂糟糟的木屑火星,還有些不明的石料。

徐福聽薑晨詢問,“先生這是……”他彎唇一笑,“炸爐了?”

“……”徐福。

他隻好在硝煙漸漸散去的丹房中捂唇假意咳了咳,“少公子見笑。”

一定是因為方才聽到這二人結伴而來,手抖之下,硝石放的多了。

薑晨也不在意他的尷尬,隻說,借用此藥力可以開石。

扶蘇意會,此刻終於真真正正算是前來請教的模樣,“先生,方才先生所製之物,於大秦有益,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二位公子莫非是指,這炸爐之物?”徐福說著,臉色古怪。煉丹失敗炸爐,無疑是丹師恥辱。今日他們竟說些什麼於秦有益?莫不是聯合起來埋汰他?

益。

凡事有益自然有弊。

提前製取大型火藥,會否唯有心人利用而成為殺傷性的熱武器,實在是不可測之事。

正如劍一般,劍本無心,隻是隨劍主之意,取人性命。

利弊究竟為何,全然取決於人意。

若人心要將火藥用於開山,那它便隻是一件開山鑿石之物。若人心要將火藥用於征戰,那麼它自然是一件殺人利器。

人總是讓不利歸於物本身,而從不思考,自己在這種不利之中,扮演了何種角色。

是否,可笑至極。

薑晨的答案是,極度可笑。

但總而言之,馳道順利迅速的開鑿,不得不感謝這一次相見。

扶蘇也總算找到了一個,讓自己正視煉丹師的理由。

他難免問薑晨如何知道丹藥煙火之事。薑晨隻答,書中見過。

再問何書?言說不知。

扶蘇:“……”

“幼時見過,隻是幾年過去,名字已經遺忘。”

扶蘇:“……”如此,似乎也能說通。

中原一片繁榮,北地卻完全不同。

因為乾旱疫病,牛羊死了大批,北胡對於秦富饒之地,起意已久。

七國分立之時,秦為大國,胡人所致的困擾相對減少。

韓趙魏之地兵力孱弱,極受煩擾。如今已無六國,胡人之擾,擾的,便是大秦了。

扶蘇受命出征。

臨行之時,送於薑晨一枚月牙玉佩,刻月之一字。大約,也是指了淮月此人。“生辰禮物。”

轉頭之時,趙高同樣也盯著薑晨手中之玉,笑意不明。

薑晨也笑了。

於是趙高笑不下去了。“……”

薑晨還尊稱他一句中車令,隻是趙高,卻已不是胡亥師長。

嬴政將他的十八公子外師一職,撤除了。

眼見著出征的玄甲軍走遠,身邊送行的臣民百姓也一點點散去。

趙高對他說,“果然是趙高小看了少公子。”

他的聲音不大,隻是足夠薑晨聽到而已,“趙高還是有一點不明白。以少公子的聰穎,如何能忍心屈居於後。明明你我二人聯手,是最合適的。屆時,一切儘在掌握之中。公子厭煩不耐之事,高來解決。公子大可做一切喜愛之事,再不用壓抑天性,公子為尊,便可無所顧忌。如此,難道不好麼?”

回答他的,唯有一個漠然的眼神。

薑晨毫無作答之意,轉身信步離去。

何時,不辨是非,隻懂順心玩樂,將身周之事都作孩童遊戲看待的棋子,變得如此難以掌控……

似乎正是在他病重重新蘇醒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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