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
那人微微垂眸,按下了心中不斷翻湧叫囂的屠戮之意,低聲道,“我又不是他。”
他沒有手持羲和,從未屠殺夢貘,對讓自己的門派舉派成仙之事,同樣毫無興趣。
他隻是,因著生,莫名其妙,卷入了這亂局之中。
慕容紫英不忍,“師叔……”
薑晨抬眸掃了他一眼。身軀種種不甘憤懣和強壓下去的對於神的怨懟裡,翻出了對慕容紫英這一小輩的些許,讚賞麼?
“……此事,本就是瓊華之失。師叔何必為此執著……羲和望舒之事,本就是傷人傷己,如今瓊華冰封,幻暝血流成河,難道還不夠嗎?玄霄師叔……”
雲天河愣愣的點頭,他不像是紫英那般,善於言談,此刻也隻喚了一句,“大哥……”
“……”
也許玄霄將為他與故人之子的情誼感懷,但薑晨,此刻,即便是感同身受,也終究一時。畢竟,他並沒有一顆重視生人的心。過去早已成為懷念,他清清楚楚這個結局,即便他不懂為何不曾死在海中反而麵對如此之局,也絕無法看著這份因果扣在自己頭上。
錯。
即便天下之錯,但,那可是他所為?
明明毫無錯誤,又豈肯承此罵名?
何況……
他看著玄女的神情,默然無語。
她分明已見得真假……她分明……
她分明……隻是缺少一個犯錯的人……
玄女矜傲道,“玄霄,我等百般勸說,你竟還不知悔悟。”
對於她此番言語,原本受陽炎炙烤的軀體登時無法維持神誌,眼睛瞬息通紅,魔氣四溢,“……原本非我所為,何談悔悟?”
“孽障!簡直死有餘辜!”
“速去押去東海思過。”
東海,天雲。
腳下一片滄海,落入之時,似乎又感覺到了那種,冰冷的窒息之感。
東海的漩渦,半分明光不見。
為免瓊華再生事端,各個弟子分彆封印在漩渦角落。至於玄霄,自然留了漩渦最深,最為陰暗之處。
但願這海,磨去他的戾氣。
海的漩渦,卷出無儘的水刃,稍一觸碰,便是血肉飛濺。
一日,終複一日。
起初的寬心忍耐,終變為歇斯底裡,最後,再變的陰沉平靜。
薑晨看著觸及封印時掌心模糊的血肉,眼瞳通紅。
要他固守此處千年……可笑!
他活著,就知道有人還等著他……怎麼能被這種幽禁阻攔腳步!
他拔出了跟隨而來的羲和劍。
火色劍光刺入水隙之時,除卻陽炎焚身,令人迷失的,是魔氣入心。
……
“玄女,瓊華之事,是否已妥善解決。”
“回陛下。玄女已傳達天意,燒儘瓊華,將為首的玄霄夙瑤等人封入東海漩渦之中。”
“很好。修仙本就是奪天地造化,難之又難,為心性堅韌者才能得大道。可惜玄霄桀驁不馴,瓊華貪婪無度,儘皆藐視天地威嚴,妄圖投機取巧飛升成仙,如今將其打入東海,必要其思過改悔,以警示天下!”
“是,陛下。”
“陛下,還有一事……”
“說。”
“他的身上,附有龍息。甚至,不輸於自天地生來與盤古燭龍一起成長而來的,不周山之神鐘鼓。”
“……”伏羲皺眉,“可知是誰?”
“恕玄女淺陋。”
“另外,玄霄的魂魄也似是有些異常。”
“那便封鎖對龍族消息,分散他的魂魄。無論如何,天界都不允許如此悖逆之徒肆意妄為!”
天界一年瞬息而過。
人間已三百年。
曆經邪劍仙及重樓之變,再次見到了曾經的神將飛蓬。飛蓬不願歸天,天帝對怒火之下輕易判飛蓬下凡,難得生出了些後悔之情。
他重見了飛蓬身著寶甲,手持鎮妖劍力敵魔尊重樓的風采之後,不知為何,想起了從前那揚言背仙入魔的孽障。
他們天界有飛蓬如此神將,可挫魔界至尊。
小小凡人,卻還大言不慚意圖入魔。
即便重樓都敗給神界,他即便入魔,豈能比肩魔尊重樓!簡直天真!
如今他倒想看看,此孽障還有何話好說!
“玄女,東海之事現今如何?”
“回稟陛下,瓊華弟子皆已俯首認罪,近百年來已接連步入輪回。唯……唯有孽障玄霄……至今仍執迷不悟,不思悔改清修定心,大言不慚意圖逆天,妄圖以陽劍破封而出。”
伏羲聞言淡淡笑了下,“是麼?”
“如此漠視天道……再加雷刑,何時言悔認錯,何時改刑。”他停頓了會,才有些不耐,“罷了。不過凡人耳。既然瓊華門徒大多認錯,也足夠了。關於那背天入魔之徒,如此處置,日後不必以此相報了。”
“是,陛下。”
九天玄女降臨東海。
雷電相激的漩渦之中,人已憔悴。
她問,“玄霄,三百年過,如今可知改悔?”
深深的黑暗之中,隻傳來壓抑著無儘怒火的沉喝,“滾。”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能不能解釋清楚一些
原世界魂魄之分,魄載記憶,因此,薑晨的第一次穿越吧應該算是,在此世神的眼中,隻有薑晨的魄和玄霄的魄,是能分清的……
之後多次轉世後,身上的魄越來越多,來自薑希的守護之力也漸漸消磨減弱了,所以後期焚寂篇大多人已經感覺不到他身上各種氣息裡還有一份來自千年之前的玄霄了
那麼,還有什麼想番外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