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陡然變得極快。
“撲通”“撲通”“撲通”
從胸腔通過骨骼傳遞到耳畔,和那道極有壓迫力的男聲混在一起。
“為什麼不說話？”
伴隨著聲音傳來的是一種仿佛空氣被擠壓的窒息，讓人呼吸急促，手腳不受控地發軟。
沈域卻像是沒有什麼都沒感受到,眼神略有失焦，神情一如之前。他自然地與身後的聲音對話,好似他們相識已久：“為什麼會廢棄？”
微微側頭打量，這片地域除了腳下不明顯的小路周圍看不出絲毫人類居住過的痕跡，更無法得知屏障外的情況。
聲音為他的問題突兀地沉默住,似乎是在思考，一會後給出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也許是總算認清現實,放棄了征服深淵的野望。”語氣透著隨意和輕慢。
“——沈域，開飯了！”這時遠處突然傳來小秦的呼喊。
思路被打斷,沈域循聲回頭,揚聲答道：“馬上！”地麵上他的影子被橙黃跳動的火光拉長，孤零零投影向來時之處。
並無第二道身影。
抬腳悠悠踱步回紮了兩頂帳篷的火堆旁，耳邊的聲音也從死寂單調的腳步聲變得多樣熱鬨起來。
木柴燃燒的嗶啵聲,鍋裡食物烹煮的咕嚕聲,以及隊友們交談笑鬨和鍋碗碰撞的聲音，他將手裡的火把放回火堆裡。
“你是在散步麼,回來這麼慢。”和小秦開完玩笑的白書轉頭看見他道，臉上還帶著未散的笑意,她拿起沈域的那份食物試圖塞給他：“不夠自己拿。”
今天晚飯是西域特產,一張厚實軟乎比臉還大的饢，以及一鍋加了各種蔬菜肉食的肉湯。
“謝謝。”沈域在白書嫌棄的注視下堅持召喚水流先洗過手,然後一手接饢，一手拿盛湯的鋁製飯盒，跟對方道了聲謝。
白書不在意地擺手,低頭大口大口就著肉湯吃起晚飯。
兩手端著吃食抬眼四處看了看，切菜的小桌前都坐滿了，他便走到沒什麼人的火堆另一邊坐下。
不幾分鐘周霽也拿著食物過來了，並帶來一個可以放飯盒的小馬紮。他席地坐在沈域旁邊，徑直發問：“有發現？”
沈域偏頭看過去，火堆的光映亮對外的半張臉，碎發下深邃的黑眸莫名幽深。
周霽疑惑地摸摸嘴角：“怎麼？”
沈域：“……沒什麼。”低潤的嗓音吐出幾個字，視線也移開了，將占手的飯盒放到小馬紮上，撕下饢塊，吃的同時也放進肉湯泡。
燃燒的火堆在瞳孔裡留下兩團跳動的光，他說起屏障那邊：“好像發現了一條通往外界的小路，晚上看不太清楚，應該很久沒人經過了。”
周霽：“好消息，這樣無論外麵接壤的是獸人還是人類，至少確定了有可以溝通的種族。”
沈域：“不一定，外麵是一座廢棄的村落，多半找不到溝通對象。”
話音剛落便引得男人偏頭看來，周霽濃眉緊蹙，鷹似的眸子緊盯著他：“你怎麼知道是廢棄村落？”
“猜測，”斂眉做出思考的動作，他忽而輕笑，“既然有路，就代表外麵曾有人來往，而這又是兩域交界，形成村落不是很正常？”
至於說廢棄，看那條路長久無人使用就能推測一二了。
有理有據，周霽定定看他半晌，沒再說什麼。
倒是沈域好奇：“你們好像不擔心和遊戲的本地居民碰麵？”
“隻要通道始終存在，擔不擔心都要麵臨這一天。”吃飯動作加快幾分，周霽自信道：“而且擔心的不一定是我們。”
帶給他這份自信的是他背後整個軍方，是整個華國的實力。
這瞬間沈域陡然意識到軍方團隊和孤狼玩家的不同。
有實力做支撐，軍方不懼遇到的任何危險，而若是孤狼玩家，沒升到一定等級還真是會擔心遭遇遊戲土著。
至少沈域自己是。
他現在已經升到8級，殺過的怪也不少了，背包裡材料攢了一堆，但裝備掉落少得可憐，好歹是一位元素法師，卻連個施法的法杖都沒有，愣是用手/搓了一路火球。
遊戲不按套路出牌，誰能保證遇到的本地種族就一定符合玩家當前等級呢？或許第一天就遇見大魔王……
旁邊的男人加快速度吃完晚飯，說：“我去路那兒看看。”
沈域回神點頭，他知道對方不是懷疑他提供信息的真實性，而是習慣性確認一下。
見周霽拿著吃完的空飯盒走了，他收回目光專注解決自己的晚飯。
身側不知什麼時候垂下一角衣服下擺。
衣袍麵料純黑，仿若黑色雲霧織成，邊緣由暗銀的絲線勾勒出各種符文，在沈域撕饢進食間不時擦過他右臂裸露的皮膚，帶來順滑冰涼的觸感。
盤腿坐著的沈域慢條斯理咀嚼饢餅，偶爾就一口肉湯，動作斯文卻不顯拖遝，用完餐後召出一團水球洗飯盒順便洗手。
小方桌那邊白書小秦他們在聊天，雙方隻隔了幾步路，談笑聲傳進耳裡聽得很清楚，他們語氣誇張，說著說著便對進遊戲見到的一幕幕驚歎起來。
與白天執行任務期間個個沉穩淡定的模樣截然相反。
洗完手分出一縷心思靜靜聽他們說話，淡色的遊戲麵板浮在身前不遠，沈域胳膊肘支在膝蓋上，懶懶支著下巴看係統信息的曆史記錄。
一行行字體就這麼毫無遮掩地於麵板上暴露在空氣中。
這時一隻不屬於沈域的手伸到麵板上觸了觸。
這手生的完美，掌心寬大有力、指節分明修長，淡淡的青色血管隨著筋骨隱藏在皮下，細膩的膚色在火光映襯下好似上好的暖玉。
不出意外，手在碰觸到麵板時穿透了過去。
“嗯？什麼東西。”
低沉的男聲慵懶，帶著磁性般令人耳朵發癢。
聲線不屬於小隊六人中任何一人，卻沒人察覺不對，談笑聲依然在繼續，沈域也自然地回答：“一種聯係工具。”
正常情況下，玩家之間能看見麵板的存在，但也僅僅如此，在他們眼裡其他玩家的麵板就是一團規則的矩形光源。
問話的人卻好似能看見麵板上的內容一樣：“上麵寫了什麼？”
沈域維持單手撐著下巴的姿勢，另一隻手在膝蓋上輕點，說：“和朋友聊天，我告訴她發現了一座廢棄的人類村莊，有人類生存的痕跡，順利的話或許我們很快就能和本地居民建立聯係。”
“目的？”
“收集信息。”
“另一邊你的同伴似乎在找些什麼。”
點著膝蓋的手指頓了頓：“嗯，骷髏墳場死過不少生物，我們希望能在這些逝去的生物身上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說完覺得這話太籠統，又補充了一句：“比如轉職證書。”
聲音低笑了一聲，似乎在笑他想當然：“這裡或許有武器、珍稀材料、高級技能、金銀財寶，轉職證書？它是最少的。”
沈域也不惱，順勢問起原因。
男聲悠然解釋：“轉職是職業道路的開始，能到骷髏墳場冒險的人早已用過轉職證書有了一定實力，身上怎麼會再帶這些東西。”
“唔，也有例外，給後輩準備？”
沈域聯想到自己使用的那張高級轉職證書。
根據信息推測，留下遺跡的主人應當是一位中等元素法師，那他/她留下的轉職證書就是為後輩準備的了？
《魔幻世界》二測開啟後沒有更新主線任務。
沈域懷疑新手任務那一長串的任務鏈就是遊戲係統對他們最大的敷衍，之後等玩家新手任務一通關，人已經騙進來了，它才懶得再編任務。
那麼遊戲係統又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屬於洛特維大陸？地球？亦或是完全的第方？
思緒略微發散片刻後收回當下。
遊戲沒有更新主線任務，但有點遊戲經驗的人都清楚，玩任何一款遊戲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選擇職業。
換而言之，轉職證書對他們必不可少。
所以，如果不是他運氣好，按照正常的任務流程應該是：發現遊戲土著——融入當地——自主購買？
野外也是獲取渠道之一，但純粹隻能碰運氣。
“所有職業中元素法師算是短板最少的，選擇這個職業……”聲音勉強評價：“也可以。”
沈域好笑：“那你是什麼職業？”
男人語氣平淡，說：“魔族不需要這些。”
剛說完，恰巧不遠處查看完小路的周霽舉著火把回來，他招呼靜坐著發呆的沈域和一旁聊天吹牛的隊友：“暫停一下先開個小會。”
身側衣擺悄無聲息消失，沈域最後瞥了眼身前淡色屏幕上的曆史係統消息，關上麵板起身到小方桌處集合。
周霽說的小會主題便是關於那條廢棄的路。
他表示路的存在屬實，那麼屏障外存在村落的可能性很大，並且依照沈域推測，村落極有可能是廢棄狀態。
但假如沒有廢棄呢？
所以他們必須提前設想好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以及應對方法。
沈域在駐地待的時間不長，但也很了解軍方的行事作風，他們不打無準備的仗，遇事習慣思慮周全。
不像他，通常想一出是一出。
小會開了有半個小時，製定好幾個應急計劃後周霽順帶排出了晚上帳篷分配和守夜的順序安排。
沈域、周霽、白書睡一個帳篷，但沈域和周霽以及另一個帳篷的小秦守上半夜，白書和另外兩名隊友守下半夜。
這樣一來他們和白書的睡覺時間便自然而然錯開來。白書咬著牙有些不樂意，覺得周霽是顧忌她的性彆。
周霽冷笑：“少在那矯情，情況危急的時候我管你是男是女。”也就是現在有條件注意一下而已。
白書反應過來衝他嬉笑。
夜漸漸深了，沒有娛樂活動的夜晚實在無聊，守下半夜的隊友們各自回了帳篷醞釀睡意。
沈域和周霽、小秦守上半夜，在帳篷外環繞火堆圍坐著小聲說話。
小秦問：“隊長，轉職證書掉率這麼低，咱們這麼多人能轉職嘛？”他在二隊有戰友，閒暇時通過聊天了解一些那邊的情況。
二隊那麼多人，今天用自行車代步將通道附近的環境地毯式地搜索了一天，總共才找到4個遺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