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取[神明之眼]時曾於恍惚中見過的畫麵如今分毫不差地展露在沈域麵前。
巨大的殘軀橫亙在無垠的黑暗中,祂有著形似人類的軀體,四肢、軀乾以及頭顱一應俱全，隻是每個部位都被莫名的力量斬斷，與軀乾分離開。
殘肢間被一根根血管連接在一起，絲絲縷縷的血肉正蠕動著緩慢攀附血管再生。
然而巡遊者絕對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人類,身體也不過是接近人形而已。
祂皮膚慘白,是近似於海洋生物的滑膩，精神力探查到身體下方,就見巡遊者人形的後背裂開一道大口，無數長滿眼球和口器的觸/手從裂口中擁擠著生長出來。
巡遊者並未真正死去,於是這些生長出來的觸/手也還殘留著些許活性,本能般地在黑暗中搖曳擺動著。
沈域謹慎地收回觀察的精神力,和魔王交換一個眼神。
魔王開口：“傷口修複完整,大概就是祂蘇醒的時間。”
幸好他們來得早,目前斷肢間隻長出了血管和些許血肉,骨骼皮膚都還沒再生完整。
沈域嗯了聲：“應該不用動手了。”這讓準備好惡戰的他鬆了口氣。
他拉著魔王往回走。
巡遊者的軀體實在太大,僅額頭這片位置就堪比好幾個足球場，容納他和魔王並行的身體綽綽有餘。
他們身後是[神之語]形成的通道,大約是時限到了，高大的圓形入口又恢複成散發金芒的菱形水晶。
一縷縷淡色光輝從晶體中泄露出來流入下方，在[神之語]和巡遊者的頭顱之間形成一道縹緲虛無的能量通路。
沈域抬手引動菱形水晶落入手中，能量通路搖晃了一下,並沒有斷開。
他若有所思地問魔王：“[神之語]是在為巡遊者提供能量沒錯吧？”
魔王：“對。”收回眺望遠方的視線。
沈域不解：“那它怎麼可以既在聖泉底部，又在巡遊者的沉眠之地？”還是說又是因為介於虛實之間這個特性？
“你有什麼想法？”魔王領會到他的言外之意,直接問了。
“暫時還不確定,但我猜測或許兩個這樣的菱形水晶,”沈域緩緩搖頭,抬了抬手，“才是完整的[神之語]。”
現在猜測這點意義不大，是以兩人沒有多說。
既然[神之語]在源源不斷給巡遊者提供能量，他們當然要立刻中止這一過程，先是魔王嘗試著將眼前的一半水晶收入異域空間。
動作成功了。
菱形水晶消失的刹那，腳下巡遊者的身軀一陣輕微的震顫，背後搖曳伸向虛空的觸/手晃動幅度變大，口器反射性地張合著，眼睛也有睜開的跡象。
到底因為積攢的能量不足，雖然顫動了一陣，最終還是沒有醒來。
然而這卻不代表沈域和魔王就達成了目的。
隻見菱形水晶消失的位置在須臾後再度隱現淡色光輝，從最初的若有似無到逐漸清晰凝實，極緩慢卻又是極快速的，由光輝凝聚出散發金芒的[神之語]。
精神力探入異域空間，魔王看過空間內的情形後對沈域搖頭：“不見了。”
嘖，他現在可是領會到“虛實之間”這個特性的厲害之處了。
沈域輕輕呼吸，上前一步接過魔王的任務。普通儲物空間關不住[神之語]，他想到了從係統那裡薅來的羊毛。
除了[庇佑]藥劑的配方圖紙，係統當初還給了一個裝備道具，叫[禁錮枷鎖]，莫不是用在這裡的？
[禁錮枷鎖]是幾根由特殊符文纏繞組成的鎖鏈，他取出一根鎖鏈，卻發現信息框中的提示說是該裝備隻用於禁錮巡遊者本體。
他無奈重新收好，隨手嘗試將[神之語]塞入遊戲背包，沒想到居然成功了。
熟悉的顫動後，他和魔王等了片刻不見原地出現淡色光輝，猛然意識到這點。
沈域意外：“背包不能存放活物，我一直當普通儲物戒用的。”
魔王想了想倒是覺得挺合理：“看來我們的猜測是正確的，遊戲係統確實是巡遊者的死對頭。”
作為當初無辜被吞後殘存下來的星核，擁有一點對付死敵的手段很奇怪嗎？不奇怪。
沈域笑了笑：“走吧，繼續下一步。”
巡遊者無法被殺死，至少無法被沈域和魔王殺死，在祂免疫魔法和魔氣攻擊的情況下，沈域和魔王想用這種方法徹底解決對方無異於肉包子打狗。
比喻是粗糙了點，但道理是共通的，任何攻擊落到巡遊者身上隻會化為純粹的能量幫助其恢複再生，所以常規手段被排除掉。
曾經沈域和魔王討論的時候想出來的方法是肢解，然後分彆鎮壓。巡遊者傷口修複完畢就會蘇醒，那就讓祂永遠修複不了。
沈域說：“總共六根鎖鏈，頭顱、四肢和軀體，每個部位分配一根，剛好合適。”係統提供的裝備證明他倆思考的方向是正確的。
不過他和魔王頂多能做到肢解，鎮壓這點還真要靠係統。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巡遊者眼睛的位置。
正常人類的臉上會生有五官，巡遊者不是人，祂臉上隻有一個黑洞洞像是火山口一樣的、不知道是眼睛還是嘴巴的東西。
曾經看到的畫麵中，那株[神明之眼]便生長在黑洞洞的火山口上方，直覺告訴沈域，巡遊者蘇醒時這個位置應當和部分怪物一樣是猩紅渾濁的顏色。
他擰眉打量了會，嫌棄地撇開眼，這還不如當初灰蒙蒙看不清的時候。
繼續往前走，走到脖頸處、頭顱與軀體的裂口位置，沈域取出兩柄長刀，遞出一把給魔王：“來吧寶貝，開工了。”
魔法不能用，魔氣不能用，精神力觸碰到巡遊者會失效，想要肢解巡遊者，他們隻能用最原始的辦法。
用利器，然後親自動手。
再想想巡遊者龐大的體型……
幸虧實力提升後沈域的身體強度也隨之增加，術法作用在自身上還能正常使用，不然恐怕還沒肢解完巡遊者，不是他先累死就是藥劑先消耗完。
藥劑在他們砍斷血管、漆黑腥臭的血液噴濺出來後消耗的更快了。
沈域粗粗估算了下，在那片滿是怪物的空間裡，藥劑消耗速度大約是5:1，進入沉眠之地是係統告知的1:1，也就是一瓶能撐一天。
但當空間裡漂浮的血液越來越多，藥劑的消耗速度也越來越快，最後竟然達到了恐怖的0.8:1，相當於八個小時就需要補充一瓶藥劑。
他們藥劑本就不多，在怪物空間又消耗了三四瓶，留給他們用於肢解巡遊者的時間便更少了。
沈域和魔王幾乎是毫不停歇的，砍下頭顱用鎖鏈裹緊了扔進背包，馬不停蹄地就繼續下一個目標，雙手、手腳，最後是軀乾……
忙得連說話時間都沒有，總算趕在最後一瓶藥劑失去作用前將最後的軀乾打包扔進了背包裡。
沈域覷了眼遊戲背包，那些殘肢甫一被扔進背包就自動消失了。
他和魔王說了這個發現，兩人都沒追究什麼，不用問也知道是係統的手筆。
隨手扔掉不知是第多少柄長刀，他懶洋洋靠在男朋友肩上：“累了。”成為職業者後，他頭一次忙到手腳酸軟。
和魔王滾床單的情況不算。
剛說完力度不輕不重的手便伸來開始揉按著他酸軟的胳膊和手臂，沈域禮尚往來也給對象按，兩人依靠著相互給對方按摩放鬆。
“還有兩個小時。”魔王低沉道，說的是藥劑剩下的時間。
沈域蹭著對方的肩點頭，停下按摩的動作，也不讓魔王給他按了，就著姿勢轉到魔王身前直接脫力地趴在對方懷裡。
“歇會兒再說。”額頭抵著魔族的脖頸道。
魔王：“好。”
伸手攬住他，兩人並肩懸立在虛空中，一起靜靜望著視野範圍內的殘局。
失去巡遊者龐大的身軀的空間越發死寂，一些漆黑的水液和斷裂的觸/手四散漂浮著，前者是巡遊者的血液，後者是受到攻擊本能回擊時被斬下來的殘肢。
就在兩人走神放鬆之際，飄在虛空裡的水液和觸/手忽然有了輕微的變化，頓時引來沈域和魔王目光。
沈域站直身體斂眸看向變化發生的地點，不會還沒完吧？
等看到水液和觸/手隻是變化為新的小怪物，才鬆了口氣繼續倒回魔王懷裡，嘖了聲：“差點忘了這些怪物的特性了。”
大怪物的血肉能演化為小怪物，巡遊者作為怪物頭頭，身上自然也帶有這個特點。
他不帶情緒地感歎：“沒想到脫離巡遊者之後，祂們倒是獲得了屬於自己的生命。”
魔王不置可否，新生的小怪物們實力都不高，大約等同於高階職業者，不會造成什麼危害，他便懶得理會。
薄唇貼著沈域的額頭：“也許祂們本來就擁有自己的生命。”
沈域一想也是，誰知道巡遊者是吞噬了多少同類才進化到這個層次的，揚揚眉：“這麼說祂們應該感謝我們賦予祂們自由？”
魔王好笑問他：“你需要這份感謝？”
沈域：“……不需要。”
稍微磨蹭了一會，變化成形的怪物便越來越多，兩人動手殺了一部分，但哪怕被碾滅成了齏粉，這些怪物們隻要擁有一點血肉就會繼續複活。
最後是沈域用火屬性術法將其燒成飛灰才算將怪物們徹底解決了。
“這麼難纏，希望係統能將巡遊者的殘肢處理好吧。”不然落到洛特維大陸或者現實世界簡直是一個災難。
清理完空間中的所有怪物，藥劑剩下的時效也即將用儘。
沈域取出背包裡的[神之語]，沒了傳送能量的目標，[神之語]光華內斂靜立在空中，被輸入精神力激活後演變為高大的圓形通道。
沈域其實疑惑了一瞬他和魔王離開後[神之語]怎麼辦，按照之前聖泉底部的經曆，這一半[神之語]或許會永遠留在這片空間。
但藥劑馬上失效，他沒有多餘的時間思索其他方法將其帶走，疑惑片刻便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