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葬坑底,湧出一道道腥臭的風,十分難聞。
楚寒今囑咐慕斂春,“師兄,你幫忙施展一道結界,我試試探靈。”
探靈,是當年天葬坑修建道宮時楚狂創造的一種法術,那時厲鬼猖獗,總有工匠在修建時突然失蹤或者被殺,所以楚狂創造此術,將工匠的靈魂連在一起,若是有人突然中斷立刻能感知到。
此術的作用便是將活人的靈氣連接。
楚寒今現在用此法,可以確認,深淵穀底除了他們,還有沒有彆的活物。
“師弟小心,我築結界護你,你放心施法。”慕斂春掌心冒出熒光。
結界是靈氣搭建,果然剛一釋放,怨魂們仿佛餓久了的狼聞著腥味圍上來。他們想闖入結界吸食活人氣息,一顆顆頭顱黏在結界,突出的眼球直愣愣瞪著,嘴裡流出黏液,饞得要命。
楚寒今探指在地上畫出一道法陣。
中心彌漫出金光,網絡一般朝著四周輻射,藤蔓似的沿屍骨蔓延到整條穀底,在座各位的額心緩緩升起一條淡紅色的線,被連接後泛出熒光。
大家麵露吃驚,楚寒今示意,“不用緊張,這個法術對身體沒有傷害,僅僅用來探知靈魂和鎖定活人的位置。”
紅線顏色不再加深時,楚寒今停止施法,“沒有人。”
他重複:“除了我們,連接不到其他活人。”
這證明,薛無涯已經死了。
前兩天隻能算推測,現在證據確鑿。
行江信勃然大怒,一掌劈向身旁高壯如山的傀儡:“我早說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找,給我找!哪怕是屍體也要給我找出來!”
他力道極重,將在符水中滋養數十年鐵皮傀儡拍出個趔趄,慌慌張張奔向不遠處的屍山。
楚寒今收了法術。
而方才趴結界上的厲鬼到他麵前,因活人氣突然消息而麵露迷惑。他圍著楚寒今轉來轉去轉來轉去,對著他上上下下地看,上上下下地嗅,幾乎貼到他身上,想確定他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
但下一瞬間,他被一腳重重踹了出去。
“啊呀!”
厲鬼散架的骨頭“噠噠噠”爬攏,恢複成人形後,怒氣衝衝瞪踹他的人。
越臨陰沉沉站在一旁,微微抬眉,聲音不輕不重:
“滾。”
厲鬼繼續瞪,瞪他為什麼踹自己。
換做平時,厲鬼早衝上去與他毆打,拚個人馬俱碎了,但現在隱隱察覺到危險,並不敢上前。
越臨抬手一巴掌,隔空卷起一道旋風,將他扇倒在地:
“敢頂嘴?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
厲鬼委屈巴巴地愣了會兒,暴躁地將骨頭錘得嘩啦嘩啦響,捶完,忍氣吞聲嗚嗚地走了。
越臨使的是外功,不摻雜靈氣,不會吸引怨魂,但他倆幼稚的舉動令楚寒今忍不住蹙了蹙眉。
——越臨就差用口型向鬼魂比出“我的人”幾個字。
欺負低階鬼魂,令人不恥。
身旁,百大家修士“哇!”了一聲:“這大黑胖子好厲害!”
正前方的大黑胖子,也就是行江信的傀儡,此時晃動著鐵一般的身軀,一隻巨型腳掌將無主屍骸踏為齏粉,撿起地上的殘肢骨骼,見不是薛無涯的屍體,便隨意地往後一拋,就地踏碎。
天葬坑麵積極大,屍骨堆積如山,慕斂春道:“我們也開始找吧。”
楚寒今自尋了一方,越臨跟在他身後,那話癆修士跟著越臨,滿臉神神叨叨:“越臨兄弟,你知道行宗主為什麼冒著這麼大的危險也非得把屍骨找出來嗎?”
“怎麼?”
“我聽說,”話癆修士賣弄道,“他那四個大傀儡就是用活人煉出來的,嘖嘖!這個薛無涯是他徒弟,根骨極佳,還沒養出個花兒呢就死了。他現在急著找出屍體,也準備拿去練傀儡呢!”
越臨饒有興致:“有這回事?”
“千真萬確,千真萬確!”
聲音引得楚寒今回首。
話癆修士嘿嘿笑道,“你說是不是,月照君?”
楚寒今在屍堆裡依然衣衫整潔,纖塵不染,被他問及捋了捋絛帶,神色端正,“行宗主的傀儡乃是他生前幾位至交好友,願意死後將肉身送給他,特意簽過契約的。屍體也是他們死後行宗主才尋回,而不是你們所謂將活人煉製成傀儡。這種謠言,不要傳了。”
那人嗤笑:“月照君是六大宗的人,自然替六大宗說話,哪怕是真相,月照君也不會承認。”
越臨搖頭:“未必,我認為月照君說的,一定是實話。”
“你怎麼敢確定?”
“這世間如果隻有一個正直的人,那隻能是月照君。”
“……”
這話誰都不敢說,也不知道他怎麼敢說。
楚寒今準備製止這種無意義的閒扯,旁邊突然傳來一陣低吼咆哮。
方才的大黑胖子,也就是行江信的傀儡,不知道遇見什麼,猛一掌拍在自己額頭。他雙臂在符水中浸泡成鐵臂,力氣能將鋼鐵捏爛,此時重重一掌,直接把他自己的額骨拍得癟氣,眼珠沿眼眶往外滾,發出“啊啊啊啊啊”的痛呼聲!
但他吃痛,越發用力地往額頭上拍,仿佛那是讓他感到疼痛的根源,“哐哐哐”幾掌下來,直接把自己半個頭拍沒了!
“臥草?”修士張大嘴巴。
這就是傀儡的缺陷,隻知道進攻,不知道思考,十分呆板。
傀儡無緣無故自毀,行江信慌了手腳:“夏盛!”
他聲音被傀儡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