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亮起兩道光線,一輛車跟隨行駛上來,燈光照亮了林誘的背影。
車放慢速度,和她平行行駛:“林律師。”
林誘側頭看了一眼:“洪律師。”
洪森滿臉笑容:“這麼晚一個人回家?我送送你?”
林誘腳步不停:“我坐地鐵,比較快。謝謝了。”
“沒事兒啊,我車空著,圖個方便,”洪森探出半個頭,“我倆也算前後輩關係,細算你還是我學妹呢。不用這麼戒備,讓我送你一程,前幾天我們的誤會就算了。”
林誘雙手揣在大衣兜裡,笑了:“有什麼誤會?我確實不喜歡已婚男人。”
洪森臉頓時黑了下來。
林誘知道自己算得罪他了,索性停下腳步,直視著車內。
洪森把著方向盤,陰笑著:“還真是剛畢業的小妹妹。林誘,你這麼做人,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我的好心可是喂了狗。”
林誘平聲說:“如果您的好心建立在提供情感服務,那您這貴人我可不敢高攀,我就想踏踏實實工作,僅此而已。”
洪森冷冷地笑了一聲。
林誘接著說:“我們都是學法的,你懂的我懂,我懂的你也懂。我這麼委婉的‘不想當三’你聽不明白,非要我說‘性騷擾’三個字,您才能引起重視嗎?”
洪森看著她,點了幾個頭,眉眼扭曲道:“好。林誘,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要學了什麼公平正義就在我麵前賣弄,我會讓你知道,這個世界根本不是你想象的樣子。”
車在她麵前揚長而去。
林誘吹了會兒風,鞋跟叩著地麵。
她低頭想了一會兒,眉眼有些疲憊,但很快振作了起來。
她拿出手機,習慣性看了看消息欄。
自從得知許燎現在的手機號碼後,她偶爾發兩條消息。
不過許燎一直沒回。
林誘眼底浮現著城市燈火通明的夜景,莫名笑了笑。
……其實她覺得自己那晚臨場發揮的表白詞說得還不錯。
嗯,總會一點一點好起來的。
林誘回到家,洗了個澡,因為腦子困乏睡意襲來,陷入黑甜之中。
她思緒混沌,逐漸形成了一個清晰的夢。
夢到在教學樓背後,許燎穿著隔壁高中的校籃球隊服,身體溫度高得灼人,將她困在沒人注意的花壇邊。
林誘低頭,卻猛地被他抱起來,輕巧地放到花壇的邊緣。
她緊張死了,想往下跳,但許燎傾身撐在她腰部兩側,堵住跳下去的路。他垂眸尋覓她的視線,低聲反複追問——
你是喜歡我的吧?
你是不是,喜歡我?
……
林誘醒過來時,胸口起伏著,額頭全是冷汗。
她到衛生間用冷水衝了把臉,鏡子裡的女人眼睛發紅,像被狠狠揉過,眸子也潮濕發亮。林誘拍了拍提醒自己回神,拿起手機。
六點鐘。
再睡也睡不了多久,她索性收拾出門。
下午要和前段時間的侵權案委托人麵談,林誘去了趟衛生間補妝,出來時肩膀被拍了拍:“林誘。”
律所的白靈,衝她笑了笑:“你這個案子,律所剛才移交給我了,你下午就不用去啦。”
林誘怔了下:“什麼時候的事?”
“今早上,”白靈麵露無奈,“委托人臨時要求變更受托人,沒辦法啊。你證據搜集得怎麼樣了?有空的話儘快轉給我,接下來就交給我處理。”
林誘看著她:“這件事我已經受理了一段時間,證據和辯詞都快處理完了。”
白靈挑了挑眉:“那也沒辦法,誰知道委托人突然發什麼瘋?”
林誘回到座位,沒一會兒,看見洪森端著一杯咖啡悠閒地逛了一圈,走到她麵前時停下,笑了笑又走了。
林誘氣得心潮起伏,站起來,去合夥人辦公室。
楊方瀾喝著咖啡,沉吟了好一會兒,說:“委托人非要更換,我們也沒辦法,畢竟合同上是這麼寫的。”
林誘算明白了。她再怎麼問,也不可能問到委托人頭上。
林誘吸氣幾次,血液裡的湧動平息,才問:“我能知道原因嗎?”
楊方瀾戴副眼角,斯斯文文。他沉吟了幾秒:“這個嘛,就說你剛畢業,可能經驗不足。”
他頓了頓,“還有就是,你長得漂亮,他擔心是個花瓶。”
“……”
林誘氣得要死。
等她出去,楊方瀾看了看進門的洪森,皺眉:“你啊你啊。”
洪森笑了笑:“年輕人氣盛嘛,讓她漲漲教訓,以後少走彎路。”
楊方瀾唇角往內撇,不滿地說:“你彆太過分,差不多得了。”
“知道,知道。”洪森滿臉堆笑。
-
林誘推開玻璃門去了樓梯間。
大廈主要是電梯運行,樓道間人特彆少,通過窗玻璃能看見對麵的科技館,修建結構充滿奇異感,非常漂亮。
林誘端著茶水,站在風口邊吹了會兒風,撥通了電話。
其實她沒想到能接通。
“嘟”地一聲後,對麵安靜下來了,隱約能聽到其他人說話的聲音,但唯獨沒有許燎。
林誘用鞋尖踢了踢台階:“乾嘛呢?”
片刻,許燎說:“打球。”
“謔,”林誘笑了,“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通。”
對麵沒說話。
接著,似乎走到了比較安靜的地方,許燎問:“有事兒嗎?”
林誘轉頭看著遙遠的樓層,儘量看得特彆遠,笑道:“沒事兒,就問問你在乾嘛。”
許燎沉默了一會兒,說:“那我掛了。”
林誘聲音輕快:“你掛你掛,我下班了再給你打。”
林誘看了看手機,打算往兜裡揣,沒想到突然一亮屏,才發現許燎還是沒掛。
那邊聲音很低,沉下去,幾乎沒有感情。
“你、有事、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