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架泡飯(1 / 2)

飯店就是招待食客的地方,不管有錢沒錢,來者都是客。袁圓見老太太和小孩子麵黃肌瘦的模樣,已經猜出他們所在位麵的狀況。

祖孫幾個的性格挺招人稀罕,老的狡黠圓滑,幾個小的餓得小臉隻剩窟窿似的大眼睛,但眼裡有光。

輪到劉桂英不好意思,“閨女啊,俺不是來砸場子的,有口飯吃就成,哪怕給點窩窩頭,就點白開水也行,貴的實在吃不起,再說家裡人都在餓肚子,俺們在這大吃大喝,哪能吃得下啊。”

“我明白您的意思,您帶孩子過去坐,吃的一會就給您端上來,桌上有我做的豆酥糖,您和孩子先吃幾塊墊墊。”袁圓笑著表示不介意。

劉桂英舒了一口氣,這玄玄乎乎的位麵餐館任誰聽了都不放心,反正沒活路了,豁出去試了一把,沒想到一閉眼再一睜眼,鑽了個門洞就到了,好像真不是黑店,桌椅板凳看起來挺平常的,不過有的家用擺件她見都沒見過。

超出理解範圍的東西不要浪費精神去尋根究底,他們就是來吃飯的,嗯,隻吃米飯。

幾個小的沒怎麼放開,規規矩矩不敢亂動。就算再淘氣的小子,碰到這樣的事,也隻剩敬畏。

快一天沒吃飯了,孩子們盯著桌上的豆酥糖流口水,沒敢伸手拿。

劉桂英歎了一口氣,一人分了一塊,叮囑道:“雖然不要錢,咱也不能多吃,吃一塊就夠了,一會有大米飯,你們想想,打從去年過年起,咱家吃到過一口大米飯沒?今天你們有口福,跟著奶奶過年了。”

“嗯嗯嗯,奶奶是咱家最厲害的人。”狗蛋和鐵蛋眼裡的奶奶比保家仙還厲害。

“奶你也吃。”貓蛋是行動派,拿起一塊豆酥糖塞到奶奶嘴裡。

原本沒打算吃糖的劉桂英,隻好把糖吃掉。哎呦喂,這糖也太好吃了,一進嘴裡就化了,外麵灑的應該是黃豆麵,豆香味真足啊,一點都不粘牙,又酥、又香、又甜,怪不得起名豆酥糖。

幾個孩子含著糖,舍不得用牙咬,可豆酥糖偏偏跟他們作對,不等嚼,就化在嘴裡,徒留意猶未儘的遺憾。

就算再想吃,也沒不知好歹,大吃特吃,吃一塊嘗嘗味就行了。

糖都能做的這麼好,大米飯閉眼也能煮好,祖孫三人對接下來的大米飯充滿期待。

袁圓怎麼會隻給客人對付大米飯?本來想贈點好的,結果跟886溝通,除了少量可贈送的小食,餐廳食物不能要價過低,且係統擁有最終定價權。

也不能真就來個大米飯配鹵子,那她跟個電飯煲有什麼區彆?

袁圓想到了一種美味且廉價的食物,泡飯。

泡飯一度是滬市人家的早飯首選,草根美食,隨寒素時代而生,成本低廉,很適合給外麵的祖孫當晚飯。

做法看似簡單,其實也有一定講究。

湯底袁圓用的是片醬鴨剩下的鴨骨架,米飯用的是冰箱封存準備用來炒飯的冷米飯。

砂鍋注水,鴨骨架剁碎和米飯一起入鍋,開大火煮沸。

煮到骨架散開,飯染醬色,再轉小火,蓋上蓋子燜煮片刻,泡飯即成。

泡飯的飯不同於粥米,既不粘也不稠,吸飽湯汁,柔韌飽滿,顆粒分明。醬鴨骨架泡飯,有醬鴨的醬香,骨架化湯的奶香和終極的飯香。

大大的砂鍋端上桌,劉桂英瞪大眼,“小老妹兒同誌,咋還有肉?俺還以為弄點大醬給俺們沾點鹹淡就行了。”

“鴨架就是鹵子,不要錢,這個在我們這叫泡飯,在你們那……我給起個名,叫打鹵飯怎麼樣?不貴,你們放心吃。”袁圓給客人一人盛了一碗,叮囑孩子們燙,吹涼了慢慢吃。

孩子們等不及,小嘴鼓起猛吹一陣,稍稍一涼就開始虎吸泡飯,一碗打鹵飯吃出了嗜血小獸的凶悍。

鐵蛋和狗蛋的牙齒像小狗一樣鋒利,連筋帶骨的鴨架被悉數咬碎,嗦了又嗦,嗦出曲曲折折的香。小女孩貓蛋也不逞多讓,像跟飯有仇似的,恨不得把盛飯的碗也嚼吧嚼吧吞了。

劉桂英看孩子們吃得香,端起屬於自己的那碗,帶著醬香的飯粒又燙又軟,一碗喝下肚,在山上沾染的寒氣頓時消散一空,渾身暖融融的,舒服,太舒服了。

一時間屋裡隻聞吞咽聲,連吃兩碗才放慢速度,劉桂英祖孫四人如久旱逢甘霖的沙漠旅人,空虛許久的胃,被江南的湯湯水水飯飯溫暖著,熨貼著。

看祖孫幾個吃得香,袁圓跟著高興,這比在五星級酒店給那些有錢挑剔的食客烹製昂貴無比的菜肴的成就感大多了。

想起一句爺爺的口頭禪,“食物不分貴賤,隻分好吃和飽吃。”

一人連乾四碗,連劉桂英也敞開肚皮,吃了個痛快。她的精明足以了解,泡飯出貨,半斤飯能煮出一大鍋,這樣吃很省飯,而且對他們這些餓久了人來說,這樣吃也最養胃。

祖墳冒青煙,她劉桂英這輩子竟然會有這樣的奇遇!

吃得飽飽的,孩子們興奮起來,自來熟的狗蛋自告奮勇,“小袁姑姑你做的打鹵飯太好吃了,我想給你唱首歌。”

袁圓唇角翹起,還是沒躲過唱歌,瞧東北人這無處安放的文藝細胞。

狗蛋聽到窗外的海浪聲,拽起弟弟妹妹來了首《大海航行靠舵手》,還挺應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