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顯情緒有些失控,釵子抓住手心裡,越攥越緊,就連手掌被劃傷了,也絲毫不覺,他急急地問。
“你、你娘閨名是不是叫靜姝?”
玉茹把他的情狀看在眼裡,原先覺得疙瘩湯還不錯,這位陳大人的表現,讓她胃口全失。
她擱下筷子,頭也不抬,
“不是娘,是姨娘......”
姨娘當初把釵子給她時,還曾說,到了江南一帶或許會用上,沒想到這都過了江南,卻還是引得人跟了上來。
玉茹不管這人和姨娘曾經是什麼關係,如今姨娘早就不需要他了,夫君不要這人幫助,玉茹自然也不會要的。
“你......咳咳咳......”
陳顯一下子愣住了,被嗆到似的,拚命咳嗽起來。
他的喉嚨火燒一樣疼,卻半點不及他的心疼。
是了,田廣曾說,她是武安伯的庶女。
陳顯心頭一痛,不敢再細想,他強作鎮定,把釵子細心地放回小木盒裡。
“多謝夫人,我和你娘、姨娘曾經......”
陳顯有些失態,至少他的隨從田廣,從未見過陳顯這般失態的模樣,大人一直是運籌帷幄,雲淡風輕的,何時這麼喜怒形於色?
田廣看向玉茹的麵容裡,帶著幾分探究。
事情哪會這麼巧,大人辦完差回程,就遇見了故人之女?
說不是算計好的,田廣也不相信。
“陳大人,不必說了,既然你已經看過,這事就算了結了。”
“多謝你幫我探聽我夫君的消息。”
玉茹“唰”地站起身,臉上隱隱帶著怒氣,她把小木匣子收回來,嘴裡說著感謝,眼神掃都沒掃陳顯一眼。
這人一身衣裳看似普通,但料子是極好的,有錢也未必能買得到,說明家世不凡;如今又官居二品,口口聲聲說和姨娘有舊,姨娘被強作他人妾的時候,這個人從未出現過。
本朝有令,妾室終身不得扶正,一朝為妾,終身為妾。
就算往後琤哥兒成了伯爺,也改變不了姨娘需得在林氏的排位前執妾禮的事實。
玉茹握緊盒子,頭也不回地離開,謝澤叫她都難得沒理他。
她怕自己呆下去,會忍不住把這木盒子砸在陳顯頭上。
小妻子氣鼓鼓地走了,謝澤好笑
地搖頭,
“陳大人莫見怪,茹兒有些孩子脾氣。”
陳顯連連搖頭,他怎麼會見怪,不知有多稀罕玉茹,若是靜姝當初和他成親,想必兩人的孩子也有這麼大了吧!
陳顯沉歎一聲,隻能說造化弄人。
“吉安縣的事情,你準備如何做?”
陳顯哪怕失態也隻有一瞬,很快又恢複了先前儒雅的模樣,他側首考教謝澤,言辭之間一副好長輩模樣。
謝澤抽了抽嘴角,仍是道,
“已經安排人潛伏進去了,說來吉安縣的百姓也是被嚇怕了。”
謝澤站起身,直視陳顯隱含官威的視線,侃侃而談,絲毫不懼,
“上一屆縣令為了政績,隻顧著壓迫百姓,明知百姓家裡無餘糧還要加重稅收;逢年過節,還勞民傷財地舉辦歡慶節日;更過分的事,其妻弟看中了有夫之婦,竟使出強硬手段,領回府中,那小婦人不堪受辱,竟一頭碰死了.......”
“前麵的兩座山,是吉安縣和外界溝通的唯一橋梁,他們自己把路堵死了,就是不歡迎任何人的意思。”
“說來陳大人官居左都禦史,可有把此事上達天聽?”
謝澤是一個有著一腔抱負的年輕人,否則他不會明知鐘氏權傾朝野,還貿貿然參加科舉。
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是每一個有誌之士的願望,謝澤也不例外。
陳顯冷笑,他怎麼會沒聽出這小子在諷刺他,
“禦史可上奏天下事,卻不一定知曉天下事。”
“你還未說要如何做,實在沒辦法的話,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陳顯側身掃了謝澤一眼,語帶輕蔑,似看不上他這麼個剛出爐的小縣令。
才上任連門都沒摸上,滿朝文武也是少見。
謝澤隻道,“擒賊先擒王。”
說完也不管陳顯的反應,自顧自離開去找玉茹了。
田廣狠狠皺緊了眉頭,語帶不悅,
“大人,這對夫妻如此不懂禮數,想必家裡未曾教好。依屬下看來,這兩人出現的時機太過湊巧,不知是不是......”
田廣就差沒直接說,這倆人是奸細,大人不必搭理他們。
哪知陳顯輕笑一聲,臉上不見絲毫怒色,
“若真是奸細,未必敢這麼對我甩臉子。”
“田廣,我知你替我
抱不平,隻是過去我做了一件錯事,始終良心不安,如今有機會在她女兒身上回報一二,自然會抓住機會。”
“我觀謝澤的談吐,不似普通人家出身,你讓王義親自去江南謝家走一遭......”
田廣沉默半晌,還是領命去了。
***
玉茹來了吉安,謝澤卻沒有多少時間陪她,除了第一日和玉茹一塊兒用了晚膳,之後幾天都不見人影,每次飯點倒是陳顯陪著玉茹的時候多。
麵對玉茹,陳顯有些局促,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和藹的長輩,
“玉茹,聽說你喜歡吃酸甜口味,你看看這道糖醋肉可還合口味?”
陳顯手下辦事的人極多,明麵上隻有田廣、王義兩人,其實隻要他說一句想要什麼,最遲明日一早就會有人送到他的案頭。
昨日他正是打聽了玉茹的喜好,特意讓人送了新鮮的肉來,順帶捎過來一位大廚。
玉茹是不喜歡陳顯,不是不喜歡陳顯帶來的吃食,再加上她最近確實胃口不佳,那道糖醋肉剛端上來,香氣隱隱從她鼻尖滲進去,她就開始狂咽口水了。
陳顯見她不動筷子,很貼心地幫著夾了放在她跟前的小碗裡,
“你嘗嘗看,若是不喜歡明日再換個廚子。”
玉茹:......
以為夫君為她養四個廚子已經夠壕的了,更壕的在這裡,這麼偏遠的地方,廚子竟然還是隨便換的。
玉茹最終沒抵得過食物的誘惑,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果然酸甜可口,還帶著肉的鮮香,拌飯吃她能吃一碗。
她吃了一口,就再也停不了手,腮幫子鼓起來,拚命咀嚼。
陳顯笑道,“彆急,還有許多菜沒來呢!”
他說著盛了一盞湯,遞到玉茹手邊,
“靜姝以前最喜歡吃這道八珍豆腐湯,你試試合不合口。”
陳顯很有修養,哪怕在吃飯,也風姿卓絕,一舉一動之間帶著大家風範。
玉茹趁著喝湯的空檔掃了他一眼,這人年輕的時候必定是個美男子,再加上家世不凡,說不定有許多小姑娘趨之若鶩。
“對了,聽說禦史這差事終日不得閒,但凡聖上吩咐一句,就得離家辦差,敢問尊夫人......”
陳顯拿勺子的手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