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南下不過幾日,一封信很快出現在了成武帝的案頭。
“陛下,這是瑞王殿下快馬加鞭送來的。”
李茂春把信擱在成武帝手邊,小心翼翼地開口,隨即他退後幾步,眼神絲毫敢往那彆看瞥一分。
其實宮內的許多太監都是不許識字的,但李茂春格外受成武帝信重,又從小伴在成武帝身邊,向來衷心耿耿,李茂春不僅識文斷字,在書法上好頗有造詣。
但李茂春並沒有恃寵而驕,他越是受成武帝看重,就越是把自己嚴格地劃在各種條條框框裡麵,不用成武帝說,他自己也不會越過半分。
“咳咳、咳咳。”
成武帝咳嗽兩聲,一場暴雨,讓他染了風寒,如今看著大好了,其實精力大不如前,他拿起信封,展開信紙,瑞王飄逸俊秀的字體,躍然紙上。
成武帝滿意地一點頭,“彆的不說,老二這筆字,在幾個兄弟裡麵倒是拔尖的。”
李茂春恭順地一笑,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陛下一筆字在學子中久負盛名,二殿下自然也隨陛下。”
“你呀,就會哄朕高興!”
雖然明知李茂春是在溜須拍馬,成武帝心裡還是極高興,他不再說話,凝神看向手裡的信紙,隨著他視線一行行劃過,眉頭皺緊,攏成一個川字。
瑞王在信裡說,除卻豫章府的範圍之外,彆處都災情嚴重,很多田地都被洪水淹沒,一直到年底之前,恐怕會顆粒無收,不僅如此,不少百姓家裡,受災嚴重,跟成武帝申請開倉放糧。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若不是事情真的緊急到一定份上,瑞王是不會提“放糧”兩個字的。
如今才到六月,這就放糧了,冬日裡百姓們要怎麼過下去?
成武帝翻到後麵,又見瑞王著重寫了些在豫章府的見聞,豫章知府許士衡,還提到,這次洪災為整個豫章府出謀劃策的是吉安縣的小縣令。
成武帝情緒緩和了幾分,問李茂春,
“新任吉安縣縣令,你可知是何人?”
李茂春略一思索,立馬答道,
“陛下,是去年的二榜進士,謝澤,今年年初才調任到吉安。”
李茂春不明白成武帝究竟是對謝澤滿意,還不
滿意,他察言觀色一番,決定隻說實話,半點都不添油加醋。
“哦?”
李茂春一說,成武帝也想起來了,去年的新進進士裡麵有個眉眼長得俊秀的,但就是身子骨弱了一些。
“他可有婚配?”
李茂春趕緊道,
“今年春天已經婚配了,聽說娶的武安伯家裡的庶出二姑娘。”
成武帝有些遺憾,惠安日漸長大,卻始終不肯定下婚事,皇妹雖然沒說,但心裡不是不急,如今這謝澤除了身子骨不行,彆的倒也勉強能配得上,不多他已經成婚了,就算了。
“說來,武安伯府的繼承人定了嗎?”
武安伯連著許久沒露麵,朝中的官位也早就辭了,成武帝早就不滿了,一屋不平,何以掃天下?
武安伯不是個堪用的,朝廷不會養廢人。
“定了,也是個庶出的哥兒,叫蔣琤,如今還不滿百天。”
李茂春把頭埋地越發低了,小心翼翼道。
成武帝嗤笑一聲,武安伯的心思,人儘皆知,不就是舍不得伯爺的位置麼!
“李茂春。”
成武帝的語氣沒什麼波瀾,李茂春卻渾身一抖,趕緊道,
“奴才在。”
“你去傳旨,令蔣琤今日起承爵,罰伯府的年奉,直到那孩子成年能入朝為官為止。”
伯府的年奉不算多,可以有幾千兩了,伯府既然無人可用,不若掛個名頭,若不是謝澤如今立下大功,成武帝都想直接褫奪武安伯的封號,如今......罷了,就當給奶娃娃一個機會。
“另,派人分彆去豫章府、吉安縣傳旨......”
李茂春連聲應是,心中卻思量開了,誰說武安伯無用?這卻是個會看女婿的,如今謝澤眼看著就要飛黃騰達了,伯府就是再扶不起,臨安中人若是想踩上幾腳,還要掂量一番。
陛下這一捧一殺,明顯是想重用許士衡、謝澤?
***
傳旨的太監很快到了,武安伯府。
王姨娘穿著一身淺碧色的夏衫,正抱著琤哥兒,叫他練習翻身呢,忽然聽見念秋來報,
“姨娘,李公公來了。”
王姨娘點頭,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抱著哥兒起身,交給了立在一旁的奶嬤嬤,
“伯爺最近可有出門?”
蔣瑫如今被月姨娘壓著,輕易不敢冒頭
,滿府中,除了武安伯,其餘都是些女眷,自武安伯耳朵缺了一塊兒,府中女子外出多受人冷待,幾個姨娘也就不愛出門了。
林氏亡故,伯府徹底沉寂下來,那些夫人、姑娘們,就是有帖子也不會遞給姨娘。
倒是玉瑩陪著老夫人出去參加過幾回宴。
也是老夫人眷顧孫輩,暗自打算好,在大限之前,勢要把玉瑩的婚事定下,如此不顧身體不適,強撐著要帶孫女出去飲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