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溶渾身一僵,他沒想過這話會從向來沉穩大兒子口中說出來。
“棋哥兒,何人同你說的?你為什麼會以為爹爹要同你娘和離?”
棋哥兒垂著眼,不願意和謝溶對上,床上半躺著的柏哥兒,忽然坐直了身子,伸出手握了握棋哥兒的,他心裡一暖,整個人也平和了下來。
棋哥兒悶悶地開口,語氣怨懟,
“這還用有人同我說嗎?滿府,恐怕隻有爹爹信表姑姑對你無所圖謀吧?”
謝溶被大兒子這麼指責,一口氣梗在了喉嚨口,他不覺得沈思柔表現的有多明顯,尤其在母親已經給她定了親事的情況下。
而且他對她關照,其實就是一個兄長對妹妹的關照罷了。
謝溶的性格其實是很古板的,一舉一動在劃好的框框裡,又因為他是長兄,對底下的弟弟妹妹們多有包容,沈思柔在他看來就是一個待嫁的可憐小姑娘,你若是問他朝堂中的事,謝溶能馬上跟你說出個一二三來,但你若是問謝溶小姑娘的心思,那他真的猜不著。
不過這次表妹拚著落水,也要拽住他,謝溶再遲鈍也看出來了,沈思柔的做法在他看來離經叛道的很,謝溶習慣了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婚後所有的事,都交由妻子安排。
他見兒子還滿臉倔強地站著,伸手把他往身邊拉了拉,
“棋哥兒,那爹爹現在告訴你,我從未想過要納了你表姑姑,也從未想過要同你母親和離。”
對著孩子正兒八經地說這個,謝溶有些尷尬,可他曉得若是不講清楚,按照棋哥兒執拗的性子,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棋哥兒眨了眨眼睛,心裡默默地鬆了口氣,不再理謝溶。
他默不作聲地坐在床邊,眼神盯著柏哥兒的額頭問他,“是不是很疼?”
柏哥兒爽朗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一點兒也不疼了,你看,都不留血了。”
謝溶見小兒子笑了,心情也漸漸平複了下來。
不管怎麼說,這小哥倆感情倒好。
很快外間出來鄭氏的聲音,她滿是急切地闖進來,在外間就開始問了,
“是誰撞了頭?是不是棋哥兒?棋哥兒彆怕,娘來了。”
鄭氏收到消息就往
這兒趕,壓根沒聽清楚是誰受傷了,進門還狐疑呢,棋哥兒撞了頭,為什麼要在柏哥兒的院子裡?
等她跨進內室,瞧見躺在床上的人,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
棋哥兒尷尬地漲紅了臉,娘就是心裡不喜柏哥兒,也不必表現地如此明顯。
他去華姨娘那裡從來不會被冷眼相待,柏哥兒若是要什麼,華姨娘也會給他準備一份,可柏哥兒去了正院,隻有受冷眼的份。
謝溶沉默下來,並未同鄭氏說話。
他不是故意冷待妻子的,他和兩個弟弟不同,是長子,合該要對底下兩個弟弟負責,鄭氏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趁著三弟不在,給弟妹使袢子。
再一個就是柏哥兒了。
納妾的事,不是謝溶做主要納的,他外出遊學回來,院裡忽然就多了兩個妾室,人還都是鄭氏給他挑的。
謝溶其實甚少去兩個姨娘的院子裡,有了柏哥兒純屬是意外,可鄭氏就是對柏哥兒橫挑鼻子豎挑眼。
一樣都是他的兒子,柏哥兒跟棋哥兒又要好,謝溶怎麼舍得,冷待另一個?
棋哥兒站起身,捏了捏小拳頭,他心裡團著一股鬱氣,因著這對夫妻,柏哥兒才受傷的,他們明明是做長輩的,為什麼自己的事情不能處理好?柏哥兒比他還小,娘為什麼不能善待他?
“娘,不是我受傷,您應該能放心了,但柏哥兒卻是為我受傷的。”
棋哥兒忽然抬起頭,緊盯著鄭氏的眼睛,一副鄭氏若是說出什麼不好聽的,她立馬就會為了柏哥兒把她趕出去一般。
兒子憤怒的眼神,讓鄭氏一愣,她冷待庶子,不讓他出頭,都是為了棋哥兒,怎麼到頭來,兒子竟是怪她的嗎?
夫君還坐在一邊,鄭氏很快調整好了表情,她有些僵硬地走到床邊,伸手想看柏哥兒的傷勢,哪知道柏哥兒下意識地往後一縮,鄭氏的手僵在了原地,
“柏、柏哥兒,你沒事就好,母親聽說你受傷了,就急急地趕過來,怎麼樣,如今感覺可還好?”
柏哥兒不複先前活潑,他一張小臉還白著,一板一眼道,
“感覺好多了,謝母親關心。”
鄭氏點點頭,急急地吩咐丫鬟去張羅補藥,又著人去學堂替柏哥兒請假。
一時之間
柏哥兒這個小小的院子,開始忙碌了起來,補品藥材,流水一樣往這兒送,棋哥兒看在眼裡,眼神卻沒有絲毫波動。
好不容易謝溶和鄭氏都出去,棋哥兒才有功夫和柏哥兒好好說說話,他見弟弟頭上一小塊包紮著的地方,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暗自生氣,想伸手摸一摸,又怕碰疼了弟弟,
“你下回不許這麼衝動了,否則我定要罰你抄書。”
“不要,我才不要抄書。”
柏哥兒想也不想地回絕,他討好地拽了拽棋哥兒的手,突然問他,
“表姑姑是不是以後再也不敢來了?”
棋哥兒垂著眼睛,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