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福幼院裡的氣氛其樂融融,孩子們見這一行人,衣著不凡,但個頂個的都是好人。
除了玉茹之外,最讓孩子們喜歡的不是兩個大丫鬟,而是史高,史高長得牛高馬大,但也是窮苦人家出生,對這福幼院的孩子,天然就多了幾分同情心。
男孩子們很樂得靠近他,看他做什麼都覺得驚奇,似是不信這世上還有力氣這麼大的人。
史高一手提著好幾個食盒,派發糕點的地方,排了一溜的男娃。
相反芍藥自打出生就是伯府的家生子,後頭又因為表現好,調到了玉茹院裡,說是個丫鬟,穿的用的副小姐似的,普通小戶之家的姑娘,都未必有她這麼金貴。
見孩子們一擁上來,目光緊盯著她手裡的食盒,芍藥眉頭皺起。
等有孩子不小心,觸碰到她的衣角,芍藥忽然驚叫起來。
玉茹正瞧著木槿給大點的女孩子梳頭發,聞聲轉過臉去,就見芍藥板著臉,推孩子的一幕。
不知芍藥對那孩子說了什麼,那孩子臉色一白,到是領著彆的孩子,老老實實排起隊來。
木槿順著玉茹的目光,也瞧見這一幕了,她抿抿嘴,手上動作不停,還是道,
“夫人,芍藥她最近......似有些心大了......”
木槿想過,是不是要直接告訴大人,讓大人處理,畢竟謝澤的手段,玉茹身邊的這些人是都有數的,賣春蘭的事,還近在眼前。
木槿原想給芍藥一個機會,但上次她見到芍藥不自覺的眼神,就曉得這丫頭不會改了。
如今夫人和大人感情和美,她自然不敢再做什麼,但凡夫妻之間有任何矛盾,芍藥定會做趁虛而入的那個。
玉茹眼神一凝,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見周圍都是孩子,到底沒說什麼。
坐下梳頭的孩子,就是這一片最大的女孩,叫桃花。
小姑娘臉黑黑時,看不出來,這會兒把臉洗乾淨,露出眉眼,竟然長得很秀氣,她聽著玉茹兩人說話,懂事地沒插嘴。
玉茹見她黑漆漆的眼珠子望過來,笑著問她,
“你今年多大啦?怎麼會在這個福幼院裡?”
桃花搖搖頭,見玉茹湊近,臉上立馬帶上暈紅,
“夫、夫人,您莫靠近我,我身上不乾淨......”
孩子們都住在一處,正兒八經的床是沒有的,隻在身子底下拿稻草墊了墊,桃花總覺得身上癢,她怕有跳蚤,汙了這位夫人的眼。
玉茹不怕這些,還想往前,桃花一張臉笑得比哭還難看,小心地躲到了木槿後麵。
“好好好,我不上前,你彆躲了。”
玉茹悶笑,心裡卻讚這孩子懂事,但就是太懂事了,有些可憐。
桃花見她真的不上前了,才鬆了口氣,老老實實道,
“回夫人,我今年九歲了,從我有記憶起,就出現在這福幼院裡,估計也和那個妹妹似的,是被人遺棄的吧?”
桃花伸手指著不遠處一個妹妹手裡抱著的奶娃娃。
她臉上沒什麼傷感,但就是這種認命般的麻木,讓玉茹心疼不已。
玉茹見她帶來的人,把東西都派了下去,孩子們圍坐在一起,香噴噴地吃著糕點,整個人瞬間輕快起來,感覺他們吃了,比自己吃還要高興似的。
見他們吃的急,隻笑著勸,
“慢些,這裡吃的管夠。”
先前膽子大些的小男孩叫鐵牛,如今手裡也捧著糕點,他小心地咬了一口,就不肯再吃了,隻捧在手心裡,握得緊緊地。
玉茹看過去,奇道,
“你怎麼不吃了?是不是渴了?”
鐵牛搖搖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
“夫人,我怕今天吃了,明天就沒有了,我剛剛已經咬了一口,雖然餓,但不會餓死了。這些我要留到明天......”
玉茹的心臟一緊,隨即就是密密麻麻地酸澀,
“不會的,我定會把這裡的事都稟告縣令大人,他會想辦法,幫助你們的。”
“真的嗎?”
鐵牛不敢相信,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玉茹。
等玉茹點了頭,他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三兩下就把糕點吃下了肚。
等日頭西斜,玉茹給那奶娃娃留了些奶糕,就要帶著人回去了,孩子們曉得她要走了,也不留,隻亦步亦趨地跟在馬車後麵走了好遠。
***
因著在福幼院見了太多,玉茹一晚上都心情沉重,就連晚膳時看著滿桌的膳食,也有些味同嚼蠟。
“茹兒?你不喜吃這些?要不要廚房重新換過?”
謝澤擰眉,看著玉茹跟前沒動幾筷子的菜,下意識地以為廚房做的不合口。
木槿垂首站在一邊,聽了這話趕忙道,
“夫人今兒去了福幼院呢!大抵是沒胃口。”
謝澤唔了一聲,揚聲吩咐,“叫大廚房做一碗酸湯麵過來。”
他見木槿去了,往玉茹身邊靠了靠,在小妻子額角親了一口,
“彆急,我如今正在想法子了,都會好的。”
玉茹悶悶地嗯一聲,把臉埋進謝澤懷裡。
謝澤見她這樣,有些後悔叫她去福幼院了,她從小養尊處優地長大,何時見過這番景象,如今想必心裡難受極了。
謝澤把她又抱緊了些,溫熱的呼吸噴撒在玉茹頸間,有些發癢。
玉茹動了動身子,沒舍得推開。
她實在有些享受和謝澤互相依偎的感覺。
大廚房動作很快,不一會兒芍藥就端著托盤進來了,她一腳跨進內室,見裡頭燈光有些昏暗,玉茹被謝澤抱在懷裡,聽見動靜才稍稍退開一些。
謝澤本就長得好相貌,在玉茹跟前整個人都柔和了許多,此時側著頭,燭光把他的眉眼雕琢清晰,眉目如畫,玉質金相。
芍藥隻看了一眼,心頭狂跳。
她已經儘量讓自己鎮定了,可把麵碗端出來時,手控製不住一抖,灑了一些,正巧汙了玉茹的袖口。
謝澤麵色一沉,為官的氣勢鋪展開來。
芍藥麵色慘白,脊背一寒,麻溜地跪下請罪。
玉茹轉過臉,漂亮的杏眼瞧了芍藥一眼,抿了抿唇道,
“不礙地,我進去換件衣裳就是。”
她說著起身走到屏風後麵,木槿狠狠瞪了芍藥一眼,立馬跟上幫玉茹找衣裳換。
兩人還在屏風後麵呢,就聽見芍藥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大人,奴婢真是不小心的......萬幸沒傷了夫人......”
謝澤沉著臉,嘴唇抿地死緊。
“大人......”